爱情绕了一个圈
一 秋天的阳光，灿烂而不火热。树阴下，有风吹过，一片凉爽。 袁帅坐在市区江堤上一棵大榕树下，低着头，双手抱膝，前面竖摆着一张白色泡沫塑料板，上面黄纸黑字写着一段广而告之的内容：寻求富姐启事——本人名叫袁帅，24岁，身体健康，五官端正，身高一米七五，是即将入学的硕士研究生，品学兼优，因家庭经济困难，学业难以为继。为顺利完成硕士学业，现寻求一名未婚富姐予以资助。本人承诺毕业后一定以身相许，不论富姐年龄、长相如何，本人都愿与之白头偕老，相伴终生。有意者，请直接联系本人，联系电话：138…… 这是市区中心的繁华地段，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离袁帅所在大学也不过两公里左右。这天是星期天，江堤上来往的行人比平时明显增多。袁帅刚将广告牌摆好不久，就有很多行人好奇地走过来围观.。袁帅一直低着头，不看周围的人群，但他凭耳朵感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在议论纷纷，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袁帅顾不了那么多，他决定这次就这样豁出去了。 这时，有个小伙子挤进围观的人群，三下五除二走到袁帅面前，“你疯了！袁帅，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了钱，就落到这步田地，不怕被人笑话？快起来，跟我走！昨晚，我们找了你一个晚上。”那小伙子是袁帅的同班同学赵鑫。 袁帅抬起头，见是好友赵鑫，但不想理会他。赵鑫继续催他快走，拉他的手，使劲扯。袁帅仍然岿然不动，我行我素，对赵鑫说：“你别管我，我就是为了钱，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赵鑫说：钱的事，还可以另外想办法，可不能拿爱情、婚姻大事当儿戏啊！ 袁帅说：你走吧，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哼！我看你固执己见到什么时候！赵鑫说完，摇摇头，走了。 围观的人群，开始由少到多。过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反而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一两个，看了看之后，也走开了，嘴里说：“不是炒作，就是在扯蛋。” 有的行人，只是在从旁边经过的时候，稍微朝袁帅这边瞧了瞧，根本没有兴趣走过来细看，但他们的嘴里却没少咕哝：“不用看都知道，又是个江湖行骗的家伙。” 这时，在离袁帅十多米远的另一棵大榕树背后，有个女孩在偷偷地往这边看他，女孩没有走近袁帅，她躲在那里偷看多时了，眼里满是泪花，鼻翼在不停地抽动。 袁帅见围观的人群都散开了，决定就此打住，收拾东西走了。 袁帅的一举一动，都被躲在树后偷看的女孩看得一清一楚。 二 当天晚上，八点半左右，袁帅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的打来的。袁帅整副心思为之一振。 那女的问：你是袁帅吗？ 袁帅说：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姓白，今天上午我看过你打出的广告，对你的举动，我很感兴趣，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资助你读完硕士研究生。 袁帅说：那太感谢您啦！白小姐，能够得到您的资助，那是我最大的荣幸。您可以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吗？ 白小姐说：坦白的告诉你，我长得又老又丑，三十多岁了，有过恋爱经历，但一直未嫁，不过生活比较富裕，衣食无忧，我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资助你完成学业，除了负担你的学费外，我每月给你三千元生活费，直到你硕士研究生毕业。 袁帅说：那太好啦！难得您慷慨相助。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见见面吗？ 白小姐说：见面就免了，我们在电话中把话说清楚就行啦。 袁帅说：请问您有什么条件要求，您不妨说说吧。 白小姐：我希望你读完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就跟我结婚。在此之前，我们彼此不要见面，你也不要管我在哪里。你把银行卡帐号告诉我，到时我按时将学费和生活费打到你帐户上就可以了。你读研究生期间，一定要专心学习，不能跟别的女性谈情说爱，而把我当作你非娶不可的人。对了，我说过，我又老又丑，你会嫌弃我吗？你真的会死心踏地同我白头偕老吗？ 袁帅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的，而且一定会发奋学习，心无旁鹜，对您感情专一，非您不娶。 白小姐说：这就好，我相信你是一个有诚信的人。 三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三年就过去了。 在白小姐的资助下，袁帅已顺利毕业，并取得了理学硕士学位。这几年间，他读书非常用功，还在国家级和省级刊物上发表了好几篇水平较高的学术论文，深得导师器重。导师还语重心长地建议他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但他考虑到与白小姐的协议，还是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准备去一家非常看好他的科研单位工作。三年来，在异性面前，他坐怀不乱，过着和尚般的生活，甚至像修道士一样，因为他心中只有白小姐一人。 现在终于毕业了，袁帅心想，终于可跟自己的心上人、大恩人见面了。为此，他激动不已。 袁帅拨通了白小姐的手机，高兴地对她说：“白小姐，不，亲爱的，我现在已毕业了，即将走上工作岗位，再一次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的关心、支持和大力帮助，如果没有你的关心、支持与帮助，就没有我袁帅的今天，你是我的大恩人，也是我最心爱的人。现在你在哪里，我好想见你，请你吃顿饭好吗？现在是我该报恩的时候了。” 白小姐说：恭喜你毕业了，我为你的成长、成才感到由衷地高兴。见面和请吃饭的事，我想就暂时免了，等以后再说吧。 你是不是有意躲避我？袁帅说，这三年时间，我都严格按照我俩之间的协议，一直没有主动要求见你，其实我心里是很想念你的，现在你应该满足我的愿望了，同时我也应该兑现我三年前曾许下的诺言了，我要娶你为妻。 听到这里，白小姐有些感动，说，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袁帅，这样吧，我们约定明天上午九点钟在鸟岛公园的春晓亭见面吧。袁帅说，好啊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见不散。 四 第二天早上，天气格外晴朗，鸟岛公园人流如织，一片欢声笑语。游玩的，散步的，舞太极的，拍拖的，等等，都在偌大的一个公园里自得其乐。怀着报恩的心情，带着约会梦中人的兴奋，袁帅在八点半就赶到公园了，此时他正在春晓亭耐心地等待白小姐的到来。春晓亭周围鲜花盛开，百鸟飞翔，前面人工湖里成双成对的锦鱼欢快地游来游去，更有趣的是，有一对鸳鸯在春晓亭隔河对面的芒果树上轻歌曼舞，非常惹人注目。看来这是一个生态和谐的好地方。袁帅心想，白小姐主动提出来这里约会，想必是用心良苦。 欣赏着四周的景物，想着未来的一些美好事情，袁帅全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此时，一位女士已经悄然来到袁帅的身旁，但他没有马上察觉。 你好！请问你就是袁帅吧？ 袁帅听见有人在向他打招呼，忙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身材苗条、面容娇好、打扮时髦并戴着一副紫红色墨镜的年轻姑娘出现他的右侧。袁帅说，你好！你就是白小姐？ 姑娘点点头，微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我是白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此时的袁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位大美人怎么也无法与三年来想象中的白小姐联系在一起。他说，你不是以前在电话里对我说你又老又羞吗？可你长得这么漂亮，太出乎我的意料啦。 白小姐说，那你希望我又老又羞，还是年轻貌美？ 袁帅说，无论如何都无所谓，我都接受，我只是想要个真实的你。 白小姐理理飘逸的长发，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整过容？ 袁帅赶紧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别误会，我想你肯定是以前撒了个善意的谎，说自己又老又羞，来考验我的真心诚意，是吗？ 白小姐笑了笑，说，算你猜对了，不愧是个智商超群的研究生。 你为什么要资助我读书，你什么都不缺，而且样样优秀，这三年来，为什么要默默地资助我这样一个穷书生？袁帅问。 白小姐说，这事说来可话长了。 袁帅说，那我俩之间的婚约该何时履行呢？ 这……白小姐顿了顿，说，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俩不适合在一起，我也不需要你知恩图报。 袁帅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白小姐莞尔一笑，说，怎么会呢，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学识渊博，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你呢。 可我，梦中常常思念的人是你，今天见到你之后，我就更舍不得离开你了。袁帅开诚布公地说。 谢谢你的这份真心诚意，白小姐说，可是你本来有女朋友，而且她也很爱你，我不想也不应该拆散你们俩。 袁帅说，没错，我以前是有女朋友，叫柳倩，但在三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她嫌我穷，后来就嫁了个比她大很多的有钱男人。是她自己抛弃我的，还谈什么爱我，再说，这种见钱眼开的女人，也不值得我爱。 你说得不无道理，白小姐说，但也许她是有苦衷的。柳倩表面上嫁给了别人，可她心里真正爱的人，还是你。 袁帅说，你怎么知道？白小姐说，因为她是我的亲密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死党，她的情况我当然知道啦。 袁帅说，也许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我跟柳倩想处了两三年，我也知道她的为人。要不，让我把她跟我分手的经过讲给你听听吧：那是三年前我刚收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不久的一天，那年柳倩本科毕业，刚参加工作。记得那是个周末，我想约她去郊外散散心，之前我跟她有十来天没见过面了，电话联系也很少。可是当我找到她，主动约她去玩的时候，她突然说，我们还是分手吧，你没有足够的钱，不能给我带来一辈子的幸福，我不想跟你受苦受难。听了她这几句话，我顿时伤心欲绝，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变就变，变得如此市侩和薄情。我问她，是不是跟有钱的男人好上了。她竟然盛气凌人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这事已成定局，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说完，她就跑开了。我没有去追，我彻底失望了，我对着天空失声大喊，发泄我心中的痛苦和悲伤。由深爱到痛恨，我简直到了另一个世界，精神近乎崩溃。第二天我在宿舍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不想吃也不想喝。第三天，我决定去闹市区亮出广告寻求富姐资助学业，就这样，幸亏有缘认识了你，我的大恩人，现在我唯有用爱来回报。 袁帅说到这里，白小姐插话了：可是我并不是资助你读书的那位富姐，所以我也不是你的大恩人，我只是受人委托而做这件美差的。 袁帅说，你说的是真的？不可能吧！ 白小姐点点头说，确实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也根本没必要骗你。你要真正感谢的是那位自己掏钱委托我资助你读书的“富姐”。 那她又是谁？袁帅迫不及待地问。 你现在跟我来，白小姐说，我这就带你去见一个人，你的大恩人。 离开春晓亭，袁帅跟随白小姐来到鸟岛公园西南角的一个花园里。花园里开满了玫瑰、月季、菊花等各种各样的鲜化，千姿百态，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花丛中有一条小径，通往旁边的人工湖。有位女士正站在小径上，观看着人工湖里的白天鹅戏水展翅。 白小姐指着那位女士的背影，告诉袁帅：资助你读书的人就是她，她才是你的大恩人。 随着两人的脚步由远而近，那女士知道有人正向她走来。待她转过身来，白小姐和袁帅已走到她身旁。她，就是袁帅以前的女朋友柳倩。 白小姐说，柳倩，我把袁帅带来了，你们俩好好谈谈吧。说完，白小姐慢慢退开，悄悄走了。 袁帅与柳倩互相对望着，形同陌路，两人沉默了两三分钟，最后还是袁帅主动打破了僵局，他说，真的是你出钱资助我读书的吗？柳倩深情地望着他，点了点头，说，没错，是我。 袁帅说，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为什么啊！我不想得到你的帮助，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你有钱又怎么样？我再穷也不想花你的钱！早知道是你在汇钱给我，我宁愿不读这三年的书！你当初为何要背叛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回到你那有钱男人的身边去！你快走啊！ 袁帅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尖锐，语气激愤，几乎歇斯底里。 面对袁帅连珠炮似的喝斥，柳倩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说，袁帅，你别激动，我知道我有错，是我伤害了你，我会走的，但在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稍停片刻，柳倩含着泪花向袁帅讲述了她那段未曾透露出来的苦衷：我大学毕业那年，我妈查出得到了癌症，而且已近晚期。为了送我读大学，父母省吃俭用，东凑西借，该想的办法都想完了，父母对我太重要了。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病魔吞噬。家里已一贫如洗，向亲朋借钱也几乎借到了尽头。再说，你的家境更差，我不想拖累你。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选择了只有金钱没有爱情的婚姻，闪电式地嫁给了一个家境很好但比我大15岁的男人。他花了20多万给我母亲治病，但最后还是未能挽救母亲的生命。由于我跟他之间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两人在一起，生活并不快乐，所以结婚一年多后，就离了。这几年来，我资助你的钱都来源于他，我已妥善处理好关系，他不知道内情，大家相安无事，你不必有任何思想顾虑，更不需承担债务。 柳倩擦了擦流下脸庞的眼泪，继续说：三年前你上街打出招牌寻求富姐的那天，我做了一次默默的旁观者，我躲在离你十多米远的一棵大榕树下，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但痛在心头。我知道是我伤害你在先，但那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同时，我也知道你完全是因为受了我的刺激，才有了异常的举止，我当时心里很清楚，你是在报复。我知道你当时的处境也十分窘迫，因为你父母去世得早，你靠借钱或贷款读到本科毕业已十分不容易，你考上研究生后，经济压力就更大了，于是我决定做一回冒牌的“富姐”帮你一把。为了不让你知道真相，我特地委托我的一位好友也就是刚才带你来的那位白小姐直接汇钱给你。尽管现在我手头上的钱已所剩无几，但已帮助你完成了学业，也算是将功赎过吧。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在恨我，包括现在和将来，也许永远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所以我无颜面对你。现在，我要走了，你多保重。说完，柳倩轻轻地走了，像轻轻飘走的一朵云。 袁帅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仿佛刚做了一场梦。梦中，爱与恨相交织。恨，淡化了；爱，就自然浓了起来。 面前，人工湖里的一只雄天鹅绕了一个大圈，此时又回到原来那只雌天鹅的身旁，爱意写在双方的眼神里。 柳倩渐行渐远。 袁帅如一只迷途的羔羊，差点失去了爱情的方向。刚经历了一场宗教般的洗礼，他现在已知道爱在何方。 不一会儿，如梦初醒的袁帅，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柳倩离去的方向追去，边跑边大声喊：“柳——倩！你等等我！柳——倩！你等等我！我——爱——你！” 柳倩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送给袁帅一张梨花带雨般的笑脸。 近了，更近了，两人同时张开了迎接对方的双臂，直至合二为一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袁帅说：绕了一个圈，我们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柳倩紧紧地抱住袁帅，好像生怕他会飞走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