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枣花
| 他是全村唯一一个留在窑洞里没有搬出去的人。他在这个窑洞里出生，也必将在这个窑洞里死亡。六十多年了，刘石头没有一丝对这个窑洞的厌烦，相反，他越来越依恋这个地方了。他当然没有钱去造红砖瓦房，可是即使有能力去造红砖瓦房，他也不会搬出去。 窑洞顶上的山枣花开了，空气中充满着浓郁的枣花的清香。刘石头常常贪婪地吮吸着这种清香，思绪便如脱缰的野马，在黄土高原上奔驰…… 石头哥……，枣花甜美的声音穿越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在刘石头的耳畔再次想起，他禁不住老泪横流了。 看着现在刘石头一瘸一拐的样子，很难想象到他也有风华正茂的昨天，也曾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一个孔武有力跟他的名字一样结实坚硬的小伙子。 然而，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呢？东面这座小山像一把利剑斩断了同外面世界的联系，村里的四十多户人家，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孩子，终日在里面过着自生自灭与世无争生活。 刘石头的父亲几乎跟这座小山奋斗了一生。自从生下了刘石头这个儿子以后，他便开始了同这座小山的战斗。刘石头懂事了，父亲给他讲的最多的故事，便是“愚公移山”。实际上，最初他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总是不厌其烦的给他讲这个故事。 在刘石头的记忆中，父亲除了种好了自己的几亩庄稼之外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开掘这条路上。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他的钱都用在了买铁锨镐之类的东西上了，究竟用坏了多少把工具，谁都记不清。 刘石头的母亲对于掌柜的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用呢？你以为你能有愚公那么幸运吗？人家愚公感动了天感动了地感动了神仙来帮忙，神仙会来帮你吗？父亲总是无言以对。父亲只认一个死理：不通路，就没有女子会嫁到我们村里，我们的儿子石头就一定会打光棍，我刘家就要绝后。 刘石头在二十岁的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了。他们死不瞑目。父亲花费了一生的时间，把路掘进了十米，距离全程近二百米的道路来说，简直杯水车薪，因为越是朝前山就越高，难度更大。 父亲去世不久，刘石头竟然恋爱了。姑娘十八岁，名字叫枣花，是村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刘石头做梦都想不到，枣花会看上自己，这实在不可思议。村里的姑娘都嫁到外面去了，谁都不想留在村里吃这种苦。进来出去只能步行，连自行车都没法骑，简直跟原始人差不多。枣花有两个哥哥，一个二十八岁，一个二十五岁，都长的人高马大的，但是一个提亲的都没有，枣花的爹妈头发都愁白了，也无济于事。 枣花是背着爹妈和哥哥来的。如果家里人知道了自己跟石头哥好了，爹非打断她的腿不可。枣花来石头的窑洞里，总是匆匆忙忙的，怕人看见。洗洗衣服，整理整理房间，然后两个人就出去了。石头出去的时候，也不闲着，赶着他的那二十头羊，一边放羊，一边跟枣花聊天。 石头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出神地看着枣花红扑扑的脸蛋，像在梦中。他真想拉住枣花的手，他还没有拉过女孩的手呢。这样想来，他的脸腾的就红了。石头哥，你的脸红什么呀？枣花关切地问。石头嗫嚅着，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枣花扑哧就笑出了声。枣花的笑声惊起了几只黑嘴鸭腾空而起，几只山羊也像凑热闹一样围了过来。也许是枣花知道了石头的想法，紧紧地抓住了石头无处安放的手。石头被枣花身上散发的一种气息灌醉了，他直勾勾的盯住了枣花头上的那朵野花，不敢看枣花春水一般明澈的眼睛。 石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只要是没人的时候，他就拉着枣花的手在山上奔跑。自从父母去世后，石头始终过着郁郁寡欢的日子。他没有接着父亲走的路走下去，父亲留给他的修路的工具他一动也没有动。现在他有了枣花，他就感觉有了力气，有了希望。他决心要把这条路打通，他要骑着自行车，带着枣花，从这条路上通过，然后去城里，跟心爱的人一起逛街，买好看的衣服，买让枣花更加好看的化妆品。他对枣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枣花就眼泪汪汪了，眼泪汪汪的枣花，一下子就扑到了石头的怀里。 石头拥抱了枣花，抚摸了枣花的秀发。枣花扬起脸，看着石头哥，幽幽的说，你的想法很好，可是难呀，你爹一辈子才打通了十米，如果等你打通，我就怕也就不在人世了。石头说，你给我多生几个儿子，让儿子们接着打。枣花就生气了，一拳一拳打起了石头，嘴里不停地说，谁答应给你生儿子了？你想得美！石头就更加抱紧了枣花，说，我给你开玩笑呢。父亲临死的时候给我说了，要我去求助政府，政府会帮助我们的。枣花也似乎茅塞顿开，说，明天我们就去找，我跟你一起去找。石头担心的说，你给你爹妈怎么说，天一亮就走，也要一天的时间呢。枣花说，不要紧，我就说身子不舒服，去城里找大夫看看。 翌日，石头早早就起了床，枣花一会也就来了。石头一手牵着一只羊，一手牵着枣花就上路了。石头打算先去市场把羊卖了，换些钱，然后给枣花买点什么。枣花不想让他卖羊，不想让石头乱花钱。但是看到石头很坚决的样子，也就算了。 石头跟枣花走了三个小时就来到了乡里。路上，枣花走累了，石头就背上一会。石头背着枣花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说累，石头的心里甜滋滋的，就有了使不完的劲。枣花把脸贴在了石头的背上，感觉到石头汗渍的味道好闻极了。 石头先到牲口市场把羊卖了。卖了四十元钱。这对于石头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他把钱藏在了贴身的衣袋里。然后一起来到一个小摊前，一人吃了一盘油煎包子。枣花知道石头就是吃两盘也不够，便谎称自己在家里吃了饭，硬是给石头多吃了四个。 两人来到了乡政府，找到了那个戴着眼镜的乡党委书记。乡党委书记真热情，还亲自给石头和枣花泡了两杯香喷喷的绿茶。石头说明了来意。原来乡党委书记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说，我们现在还无能为力，但是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早一天帮你们通路。石头从乡党委书记的话里看到了希望，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解决问题，但是绝对不是遥遥无期了。 离开了乡政府，石头跟枣花一起逛街。这个贫穷的小乡镇主要街道上都坑坑洼洼的，少的可怜的几家商店散落在街道两边，因为不是逢集，人也不很多。石头想多给枣花买点东西，但是枣花说什么也不要，只是买了一件类似胸罩一样的小背心，一瓶香水，一瓶雪花膏，还有一个贴着大美女图像的小圆镜。枣花打开了香水，对着石头喷了几下，石头的身上便有了一种淡淡的枣花的馨香。 他们翻山越岭地回到了村子里，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枣花不敢逗留，跟石头告别回家。石头回到窑洞里，散架一样躺在了炕上。一会儿，院子里想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枣花又慌慌张张地回来了。石头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惊愕地问，你怎么又来了？出了什么事吗？枣花的眼里涌出了泪水，着急的说，石头哥，不好了，我家来了一个提亲的！石头显得有些慌乱，双手抱着头，坐在炕沿上也没有了主意。石头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从跟枣花相爱的那一天起，每一天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有时一想就是一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家里人是怎么说的？要把你嫁到哪里去？石头一下子拽住了枣花的手，心急火燎地问。我一回家，我大哥告诉我，有个媒婆正在家里跟爹娘谈这事，我就吓得跑到你这里来了，枣花惊慌失措的说。石头看着枣花花容失色的样子，爱恋的把枣花拉进自己的怀里。别慌，都怪我没有用，石头有点自责地说。你回去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晚上或者明天你来，我们再想办法。石头又说。 这是一个有着皎洁月光的夜晚，石头久久地站在自家窑洞门口。家东面的阻挡着出路的那座小山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么醒目的出现在石头的目光中。父亲开掘的那十米道路如同一块磁石吸引着石头向那里走去。石头取了爹留下的已经生了锈镐锨，快步如飞地来到了父亲曾经挥汗如雨的地方。石头每一镐下去，都像是能把小山刨透，不到一个小时就瘫倒在土堆上。枣花找到了这里，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依偎在石头身边。好大一会儿，石头才想起问正经事。枣花便一五一十地把家里的事给石头说了。媒婆给枣花找的婆家是三十里外的月灵村的支书的儿子，年龄三十岁，枣花嫁过去之后，支书负责把枣花全家迁到那个地势平坦交通便利的月灵村。石头问，你怎么办？枣花斩钉截铁，说，我不嫁，就嫁你，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石头用手堵住了枣花的嘴，说，别胡说。我们不能死，我们要好好的活着！枣花又告诉石头，明天爹妈要带着她一起去月灵村看看，枣花没有答应。枣花没好气地对娘说，就不去！就跑了出来。 又是一天过去了。枣花拗不过爹妈的好言相劝，就去月灵村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媒婆给枣花找的男人是个有残疾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很小的时候，被一只狼叼走了，村里的人追上了狼，把狼赶跑了，孩子满脸血污，捡回了一条命，但是留下了满脸的伤疤。眼睛也不好看，歪歪斜斜的，要不是人多，即使白天见了，也会吓得晕倒。枣花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了，自个儿哭着跑回了家。 晚饭后，枣花娘把枣花叫到了跟前，想跟枣花说说这事，枣花捂住了耳朵，不想听。枣花娘不管她听不听，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花儿，我知道委屈了你，但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呀。我们守着这个穷地方，眼看着你的两个哥哥都这么大了，整天愁眉苦脸的，你知道当爹妈的心吗？你的大哥还好，人老实，什么事都成。看着你二哥了吗，整天发脾气，跟我们欠了他什么似得，我们是前世欠了他呀。枣花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枣花拿开了捂着耳朵的手，也跟着娘哭了起来。哭了一会，枣花想，干脆把自己和石头的事跟娘挑明算了。枣花对娘说，娘，俺心里早有了人呢。娘赶忙问，是谁？枣花未曾开言，脸便红了，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就是村头的石头哥。可能是二哥在外面听到了枣花说的话，怒吼一声：我要打这个狗日的。就冲出了家门。枣花爹跟大哥跟着追了出去，把老二拉回了家。枣花娘听枣花这么说，有点惊讶，自言自语：倒是个好小伙子，只是哪个女子愿意留在这个穷地方呢。枣花说，我愿意，再穷再苦我都愿意！枣花娘就不语了，唉，叹了口气，做自个的事去了。 又过了两天，枣花又来找石头。石头不知为什么，没有了以往的热情，显得很冷漠，也答非所问，不爱说话。枣花收拾了石头的脏衣服，给石头洗衣服。没找到碱，只能找来了烧火的青灰，用水冲了“灰汤”来洗。没有碱的时候，枣花娘都是用这种办法。石头的衣服真脏，枣花不知冲洗了多少遍才洗干净。 枣花洗衣服的时候，石头的目光一刻也没有在枣花身上移开。看着她洗完，石头平静的说，枣花，你就嫁到月灵村去吧。枣花听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吃惊，问，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你糊涂了吗？我今生就认准了你一个人，除了你我谁也不嫁！石头说，不行！你难道能忍心让你的两个哥哥在这里打光棍吗？你爹来找过我了，让我成全你。为了你全家的幸福，你还是答应吧。跟了我，你真的也没有好日子过。枣花说什么都不答应，石头生气的说，你如果不答应，以后我就不理你了！石头转过身，真的就不理枣花了。枣花哭着跑回了家。 媒婆来枣花家的频率加快了，媒婆喜上眉梢，说起话来跟喜鹊似的：支书的儿子一眼就看上了你们家枣花，这几天想你们家女子想得都吃不下饭了。支书表态，只要两家成了亲家，你们全家就可以迁到月灵村，成为月灵村的正式村民。支书家还有一处闲置的房子，你们搬过去就有地方住。人家那里地脉好，村里一个打光棍的也没有。你们家两个青年长得这么帅，保准一迁到那里，姑娘就会跟上一个班，打也打不退！枣花的爹娘听得一个劲的点头，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让媒婆回去选个黄道吉日完婚。 枣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底，她不吃也不喝，还时不时得哭鼻子抹眼泪。枣花的大哥看到妹子郁郁寡欢的样子，忧心忡忡，心急如焚。便偷偷地给枣花出了个主意，说，你跟石头远走高飞吧。枣花看着老实巴交的大哥，听着大哥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阵内疚。大哥关心枣花，超过了爹娘，重活累活从来都是抢着干，枣花常常为自己有这样的大哥而自豪。她真想大哥能够娶个好媳妇，过上幸福的日子。可是自己的心已经给了石头，枣花左右为难。大哥看到枣花犹豫不决的样子，便又开导枣花：你该走就走吧，家里的一切有我呢。如果你嫁给了那样一个人，大哥会难受死的。石头是个好小伙子，你跟着他走，没错。不过，你很任性，嫁给了人家，可别欺负人家呀。 枣花听了大哥的话，就去找石头商议。石头一听，死活不答应走。枣花把大哥的话跟石头说了，石头更加坚定了要成全大哥一家的决心。实际上，石头说什么也不会走，因为他还有一桩心事未了，那就是修路。石头说，枣花，我们做事不能太自私了。你大哥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即使走了也不会心安。再有，我的爹为了这条路死不瞑目，我如果远走他乡，就是最大的不孝。我们不能一走了之。枣花怔怔地站在那儿，泪如雨下，一小会，枣花擦干了眼泪，狠狠地说了一句：你这个混蛋！就冲出了窑洞。看着远去的枣花，石头狠狠地抽了自己二个耳光。 黄土高原的冬天来得早，八月十五一过，似乎冬天就来临了。枣花已经好多天没有来了，听说，过了八月十五枣花就嫁到月灵村了。石头的心里经常如刀割一般。她真想能再见枣花一面，可是他又怕见枣花。其间，他又去乡里找了乡党委书记一次，乡党委书记很为难，对石头说出了自己的苦衷，乡里的办公室有十多间都漏雨了，包括自己的这间，都没有钱修。石头抬头看了看乡党委书记的房子，屋顶由于漏雨都变了颜色，石头便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石头多想出现一个奇迹，村子的路能赶快修好，枣花一家能改变注意，心爱的人能重回自己的怀抱。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可能了。有一天晚上，石头甚至感到了绝望，他跑到了小山顶上，望着小山两旁的悬崖，想纵身一跃，从此再无牵挂，一死了之。但是爹掘进的那十米道路，把他从死亡线上又拉了回来。他不能死，他要看着这条路打通，看着村里的的男女老少从这条路上经过，看着结婚的花轿敲锣打鼓抬进村里…… 今年八月十五的月亮好圆好圆，石头回想起爹娘在世的日子，虽然吃不上月饼，娘总要想方设法做一顿白馍饭，一家人吃完，便提着几个木墩凳子，走到窑洞顶上，一边看月亮，一边聊天。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的未来，他们想象着自己的儿子准能找一个贤惠美丽的妻子，然后至少还要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孙子。石头在窑洞门口想着爹娘的心愿，看着从小山东面缓缓升起的月亮，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回房躺在了炕上。今年，石头专门买了一盒月饼，那种枣花梦寐以求的月饼，跟枣花一起的时候枣花说起过，石头记在了心里。但是石头今晚一口也没有吃，他想枣花可能也不会来吃了。 石头把那床破棉被盖到身上，今晚，好冷。月光透过窑洞门口，洒了他一身清辉，他分明看到枣花披着月光走到了他的床前，他知道这一定是幻觉。屋子里飘起了枣花的香味，好熟悉的味道！然后是朝思暮想的声音：石头哥！石头清醒了过来，原来不是幻觉，枣花真的来到了自己的身旁！石头起身拥抱了枣花，枣花顺势躺在了石头身边。石头发现今晚的枣花跟月光仙子一样漂亮。石头放肆的亲着枣花的腮鼻子眼睛头发红唇，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枣花饱满的胸上。枣花掀开了自己的衣服，让石头的手抚摸了自己。石头的手好冷好冷，枣花感觉到石头的身子也好冷好冷，便紧紧地拥抱了石头。枣花感到了石头身体仿佛一阵颤栗。石头冰凉的唇放到了枣花的＊，并且咬住了枣花如红山枣一样的峰顶。枣花的身体也燃烧了起来，她要跟石头一起燃烧。枣花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她要把石头的手放到最好的位置上，那是她保留了十八年的神秘花园，今晚，她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给石头！不可！石头仿佛从梦中惊醒，大喘着粗气，喊道，我不能这么做！枣花吓了一跳，说，一天后我就要嫁到月灵村了，我对不起你！今晚，我属于你！枣花边说着，便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石头不敢看枣花一丝不挂的身子，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很清醒的认识到，一旦睁开眼睛，将会身不由己。石头转过身厉声呵斥枣花穿上衣服，继而又哀求枣花：别这样，我理解你的心，但是你属于另一个男人，也许他相貌丑陋，但是他有男人的尊严，我不能欺负他，我要你完整的嫁给那个男人，我想让他好好的疼你爱你，我想让你幸福，这一切，都需要有一个好的开始，需要我们首先不要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枣花听着石头说着这些话，慢慢地穿好了衣服，趴倒在石头的肩上，嘤嘤地哭了起来。石头恢复了平静，想起了自己为枣花买的月饼，擦干了枣花的泪水，对枣花说，我买了一包你爱吃的月饼，我们一起出去，吃月饼，看月亮吧，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呀。石头牵了枣花的手，取了那包月饼，来到了窑洞顶上，来到了那个石头跟自己的爹娘一起看过月亮的地方。他们握着手，枣花依偎在石头怀里，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枣花嫁到了月灵村，枣花的爹娘跟两个哥哥也去了月灵村，他们一直都没有再回来，也许是已经忘了这个令他们伤心的地方。又过了几年，石头听村上的人说，枣花已经生了一儿一女，枣花的两个哥哥也都结婚生子，日子过得比在这里强多了。石头放心了，枣花能够幸福，他感到莫大的安慰。 石头在三十岁的时候，乡党委书记终于筹集了资金，又发动了很多群众参加义务劳动，开通了这条路。路开通以后，还立了一块碑留做纪念，石头要求把爹的名字写上，乡党委书记同意了，认为石头的爹是最有资格写到碑上的人，最值得纪念的人。 路虽然修成了，但是两边的悬崖很陡，下大雨的时候，常常塌方。石头当起了义务养路工，他总是毫无怨言的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塌方，不影响村民走路。但是很不幸，有一次石头清理塌方的时候，被又塌下来的土方砸断了一条腿。虽然村民进行了及时救治，还是落下了终身残疾。 村里渐渐富裕起来，石头没事的时候喜欢坐在窑洞前看人们从路上经过。先是自行车，以后是摩托车，现在又有了小轿车。石头看到年轻的恋人亲昵的从路上经过，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每年枣花飘香的季节，石头会想起枣花，也想过去看一眼枣花，但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了，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自己拖着这个残疾的身子，去看枣花，有什么意义呢。 真的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石头就六十多岁了。村里又传来好消息：中国石油在这里发现了油田，一条十五米宽的水泥路不久便通到了村里。石头叹息一声，如果这条路早几十年，该有多好呀！ 又是一年中秋，这个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石头感觉跟几十年前那个晚上的月亮一样圆一样亮。石头坐在了窑洞前，看着月亮。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疾驰来到了他的跟前，一个中年男子跟一个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此时，山枣花已榭，但是石头还是闻到了山枣花的清香。石头哥！石头恍若梦中，难道真的是枣花回来了吗？石头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但是借着皎洁的月光，石头依稀还能感觉到眼前的女人，就是自己魂牵梦萦的枣花！ 石头拄着自己的拐棍站了起来，枣花扶住了石头，向石头介绍了那个中年男子，枣花的儿子，名字叫李石头。石头很是惊讶，为什么起了跟自己一样的名字。枣花感觉到了石头的疑惑，解释道：为了不忘记你，我给儿子起了一个跟你一样的名字。李石头也过来搀扶了石头，说出了他们的来意，他说，我父亲几天前去世了，父亲去世前对我交代后事，他死后，要我一定要把我娘送到你的身边，他说，他欠娘欠你太多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娘就给我讲你的事，你是一个好人，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今天，我把娘送来了，算是满足了父亲的心愿，我走了，你们聊吧，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再见！ 李石头走了，石头呆呆地握着枣花的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今晚的月亮真圆，山枣花的味道真香……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