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棵杨树（二）
在湛蓝的天空下，是成片的金黄色，几乎望不到头，一直延伸到天边。第一眼看到，她就一下子被震撼住了！蓝色和金黄色是两种多美的颜色啊，蓝色让人安静下来，金黄色让人充实，这是丰收的色泽，当风吹过稻田，一波一波的金色，送来了稻谷的清香。她都要深深的吸上几口。沉醉在这清香中，又迷失徜徉在金黄色的波浪里，她的心随风飘散，不知所处。 她就这样爱上了那一片金黄和蔚蓝。 在还没动镰的时候，她几乎天天去看，每次只到薄幕下来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回家。远处的村庄，都围绕在轻纱般的雾霭中，她总在想是梦还是真的呢？ 然而收获的时刻终于来临，某天她再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枯萎的一簇一簇的稻草的根。 在她去的大路上也都是被沉甸甸的谷子轧的深深的车辙。 她就是被这深深的车辙左右了方向，她骑的架子车，不能在车辙里自由的弯转，脚踏板抵着车辙一边高高的隆起，车子和她都倒在了一边，她的右脚后跟就被干成块的土跐了一下，破了皮。很疼，但为了那金黄色，她拂落掉土，又一拉一拉地骑着高大的架子车，奔向那块土地。 回来后她就开始发烧，脚后跟也开始红肿了起来，在后来几天里也越来越厉害，以至于终不能去上学，她的爹看到这实在不行了，就带了她上街，找医院里的刘医生看，医生就说是个裸赤眼，还没熟，要贴膏药，催熟了再割掉。她听到医生说是个眼，她就仔细地看，发觉医生说的真是没错，在红肿的中间正好是破皮的地方，已经结成了一个紫色的痂，正像是一个瞪大的眼睛。 再后来她就贴了几天黑黑的膏药。 最后一次，她的爹带她找刘医生。刘医生揭掉了黑色的膏药皮，按了按，看上去发白，就说熟了，可以割了。她一听以为要割掉她的脚，就开始没命的哭。刘医生就说要再找一个男人来帮忙按住她，因为她说她动的厉害，脚后跟有一根大动脉，她怕她使劲挣扎会让她不小心割到动脉，那就完了。她越听越哭地厉害。但是他们不管她怎样哭，她的爹请来一个正在旁边观望的男人，他就按住她的双腿和脚，她爹就死死的抱住她。她看到医生在肿的那个地方打了一小针，说是麻药，像蚂蚁呷的一样，一点儿都不疼。但是她已经感到针刺的疼了。医生就和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她也听着。她看到刘医生胖胖的脸，两根辫子又粗又长，都搭在肩后。她忙忙碌碌了一会儿，就拿了一把小小地带柄的刀子，用刀尖儿戳戳她的裸赤眼，她不看她，却问她：“疼不疼？”她不知道，那地方已经是木的，但她知道她在用刀子戳她，她就感到了疼，她不回答，她又安慰她“不疼地，你看到别处，不看就不疼！”她真是听话，就看到了别处，但不一会儿，她就也看了起来，医生用刀在眼睛的旁边划了一条口子，几乎是划开的同时，白色的脓也顺着刀尖的缝隙喷溅出来，刀柄上和她的手上都是，直喷到她的脸上和面前的白大卦上，然而她不恶心，全神贯注地划，直到有五六厘米，她停下来，换了钳子，使劲挤压，里面的脓出来的越发多了，到后来她说：“你看，变成花红脓了。”脓加着血，她就拿钳子夹着棉花，沾了药水，扒开口子，伸进去，在里面一沾一吸，捞出来棉花上就全部成了花红的颜色，她看了看，丢掉了，又钳起一块，伸进去掏吸，她木木的没有感觉，起初，按她脚的那个男人和她一样看的惊心动魄，不一会儿他就眼泪滴下来了。刘医生就说她好勇敢，她没说话，依然看着她在那个口子里来来回回地进出。她终于不再去吸脓，拿过来一个盒子，用镊子聂起一根泡在药水里的捻儿，往口子里蚕，那捻儿足有二十多厘米长，蚕进去的越多，她感到越胀，她又开始拼命地哭。等到医生把捻儿的一头宿在外面，打上白色的药贴，胶带贴住，又缠了一脚的绷带，她已经哭得浑身是汗。 等到走出医院，她已经开始了迷迷糊糊，小孩子在哭过后总是能沉沉地睡过去。她模糊地知道她的爹带着她向街心走去，和一个人说话，再后来她被丢到车篓里，也没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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