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味道
| “刘婶，这快到中午了，大热天的你干啥去呀？”大槐树下，三五个女人正在乘凉唠嗑，小巧眼最尖，看到隔壁的刘翠花推着一辆三轮车从自家院里走出来，忍不住问道。 “唉！这不，没气了，我去换一罐儿。要不等老李中午回来饭都赶不上吃了。” “我说他刘嫂啊！你就省着你家的老李头吧，你不会中午买点现成的先垫吧垫吧，下午等李老师得空了让他去换呀。”罗家嫂子是个直诚人，想起啥说啥，再说罗嫂子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刘翠花太宠着她的老公了，家里任活都不让她男人干的。 呵呵…… 听到罗家大嫂的话，刘翠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老李不是身子骨弱吗？再说我现在又没别的事，等他回来干嘛？有等他的时间，我都把饭做好了。” “哈哈……翠花啊！李老师这辈子娶了你可算是有福了。”张大妈笑呵呵的对翠花说道。 “快去吧，要不等老李回来赶不上吃饭了骂你。”罗嫂子对刘翠花打趣道。 “哈哈……俺家老李是个文明人，不会做那事的。” “哈哈……看美得你。” 刘翠花的背后响起了一串已婚妇女特有的爽朗的笑声。 刘翠花，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女人。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女人堆里算高的了，一百五十斤的体重，也不算苗条的了，乍一看，还有点东北女人的架势，嗓门响亮，办事利索，是一个勤快豪爽顾家的好女人。 李老师，刘翠花的老公，虽说也是北方人，但是那身板怎么看着也不像，活脱脱一个南方人嘛，一副黑框眼镜戴在高挺的鼻梁上，温和的脸上长年累月的带着浅浅的笑容，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的。由于是做老师的原因，不被风吹日头晒的，那皮肤比女人的还要白，还要嫩。个头嘛，和刘翠花站一起也显不出来高多少，顶多也就一米七了，一个大男人一百二十斤的体重，弱不禁风的。你说这怎能让刘翠花不心疼呢，还舍得再让他去干费力活。 至于当年李老师是怎么看上刘翠花的，一个大学毕业的国家公务员怎么会娶了一个纺织女工做老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李老师不说，刘翠花也不提，街坊领居也慢慢的不再疑惑了。在外人的眼里，他们只看到刘翠花把李老师当个宝的疼着，爱着，而李老师则一心扑在事业上，扑在孩子们身上，教出来一届又一届的优秀好学生。 时间长了，刘翠花和李老师的一家成了这一块儿人们心中的榜样，男人们回到家会对自己的女人说，你看人家刘翠花待老公那个好，你以后也学着点呀！女人不服气的仰着脖子反驳说，你看人家李老师那个温文尔雅的劲儿，你身上有吗？ 算着老李放学回家的点，刘翠花换好气回到家脸都顾不得擦一把，就去做饭了。大夏天的刚在毒日头下面跑了一圈，现在又在灶台上忙活，刘翠花的脸上冒出了一滴又一滴的汗，咸咸的汗水流过眼睛，刘翠花感觉有点模糊，用袖子抹了一把汗水，继续翻炒铁锅里的菜去了。一道黑色的痕迹斜斜的印在了她的脸上。 凉拌豆芽，素炒油麦，红烧肉，再加上一个黄瓜拉皮，刘翠花手脚麻利的把这几样菜摆上桌，刚放好碗筷，李老师就回来了。 “你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吧！”刘翠花在围裙上边擦手边对李老师说道。 “嗯。” 李老师淡淡的应了声。抬起头看到刘翠花脸上的那道黑色的印迹，问道：“你脸上怎么了，怎么黑一道白一道的，这么大个人了，成天也不知道要个好，出门让人家笑话。” 刘翠花走到穿衣镜前看了看，说道：“哦，刚才做饭时出汗了，来不及去洗脸，就用袖子抹了一把。我赶紧去洗了，你先吃饭吧。” 在弱小的李老师面前，高高大大的刘翠花总感觉底气不足似的，不出言反驳，也不吵闹生事，像极了李老师手下的学生，文静乖巧的做着每件事。 李老师吃完午饭照例又小睡了一会儿，两点钟醒来，精神养好了，才漫步着走向校园。学校离家不太远，一站地的路程，五分八分钟就走到了。 李老师走了，家里剩下了刘翠花一人了，扎上围裙，她又开始为了明天的生计忙碌起来了。 十年前，纺织厂效益不太好，刘翠花也成了最早一批下岗的工人。在家里闲了半年，刘翠花的脑袋都快憋大了，一无学历，二无技术，哪个单位肯要她这样的下岗工人呢？实在没辙了，刘翠花想着要不自己买早点挣点钱。一来，这个本钱不大，不用担多大风险；二来，别看买早点是个小生意，利润可也不小呢，做好了一天五六十块是稳赚的，虽然要起早贪黑的苦点累点，可自己有的不就是一把子力气吗。说干就干，刘翠花是个爽快人，既然决定了就要做，晚上就和李老师商量，虽然李老师心里不大愿意，但是看刘翠花老闲着也不是个长法，就点头同意了。 置办好了简单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刘翠花的早点铺就在离家不远的小区门前开张了。早上时间紧，上班的人们贪图睡个懒觉，起的晚了都会在刘翠花的早点铺子上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豆浆，吃上一根脆香脆香的油条，或者再加一个带着茶香的卤蛋，便宜又实惠。干的时间久了，小区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早点铺子，也会赶来买上几杯豆浆，半斤油条带回家去吃。刘翠花看到每天早上有这么多人来光顾她的小摊，既高兴又忙碌，一天下来，忙的腰都抬不起来，有时候真的想好好的歇几天，睡个大懒觉，但是看到存折里的钱在一点点的增多，第二天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起来磨豆子了。 李老师看着刘翠花实在忙不过来了也会搭把手，星期天的时候也会在早点摊上帮着收个钱，端个豆浆什么的。他让刘翠花顾上一个人来帮忙，刘翠花总是拖延着，等以后了再说。她想着自己忙碌大半天还要分给别人点，心里不甘，所以就一直这么拖着，宁可自己累点忙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忙碌着，过了一年又一年，儿子考上大学了，刘翠花也四十出头了。 这天下午，和好了一大盆的面，刘翠花一手扶着面盆的沿，一手在背后轻轻的敲打着腰部，腰好累啊，酸痛酸痛的。 “唉！这就老了吗，干这么点活就累了。”刘翠花自言自语道。 泡好了明天要磨的豆子，又把鸡蛋放到了炉子上面的锅里，忙活完这一切，看看没什么要做的了，刘翠花才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真的老了吗？刘翠花最近总是感觉力不从心，头偶尔也会发晕，唉！岁月不饶人呀，再也找不回从前那总也用不完的力气了。想着，想着，刘翠花就睡着了，脑袋歪在椅子的靠背上，沉重的呼吸声从鼻孔里发出，睡得很香很香，她太困了，早上三点多起床，晚上忙碌到十点多，一天才睡四五个小时，一个人哪能经得起这么成年累月劳累啊！ 什么味？梦中的刘翠花被一阵烤焦的味道熏醒了。 “啊！我的鸡蛋呀！” 水被熬干了，鸡蛋也被煮糊了，散发着焦臭的味道，幸好锅还未被烧坏。扔了一锅烧糊了的鸡蛋，刘翠花叹了一口气，二十块钱又没了。 清晨，五点。虽是夏天，天光已大亮，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刘翠花蹬着三轮车向着固定的地点骑去，偶尔看到熟悉的人在路上晨跑就打个招呼。 “刘姐，早啊！” “嗯，早，记得一会儿来喝豆浆。” “呵呵……知道了。” 到站了，刘翠花下车准备桌椅板凳，开始忙碌，忽然，一阵晕眩感从头直达脚底，刘翠花摔倒在了三轮车旁的空地上。 “李老师，不好了，刘婶摔倒了，我听他们说都昏迷了。”正准备去买早点的小巧听说这事，赶紧跑回来给李老师送信。 “啊？什么？她怎么了？”李老师一下子慌乱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翠花，她怎么会摔倒呢？她的身体向来很好啊。 “她在哪？翠花在哪？”李老师急急地问着小巧。 “哦，在早点摊上，你别急，有人在那里看着呢。” “她怎么会晕倒啊？急死人了呀？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呀，这会儿怎么就这样了啊！”李老师用手揪着自己不多的头发在小屋子里转着圈子说。 “李老师，你别急，已经有人打120了，你先带好钱，一会坐车一起去医院吧，去医院肯定是要花钱的，别慌啊。”小巧安慰着显然已经不知所措的李老师。 “哦，哦，钱，对，拿上钱。”把钱带好后，李老师就跟着小巧急急忙忙的跑向外边了。 七天后，刘翠花出院了，长期过度劳累，血压偏低，血糖过低，所以才会晕倒。出院前，医生嘱咐让刘翠花好好休息，注意营养，不要过于疲累。 早上，一碗小米粥，一个熟鸡蛋，一盘热乎乎的肉包子，是李老师刚从早市上买回来的。 “翠花，快吃，还热乎着呢。” “老李，你看，以前都是我给你做早饭，现在反倒让你伺候起我来了。”翠花有些歉疚的对着李老师说道。 “别说这话，你是我老婆，是和我一辈子作伴的人，以前我老是让你伺候，现在也让我伺候你几天吧。” 喝着温热的小米粥，刘翠花抬起头，看着李老师。 “有一句话，我一直不敢问你，我们都过了二十年了……” 李老师用手势阻止了刘翠花的问题，对她说道：“既然一直都没问，现在也别问了。你是我老婆，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刘翠花看着李老师真诚的眼睛，不再言语，低下头继续喝粥。 软糯的米粥，热气弥漫，刘翠花的眼睛被熏得湿润了，一颗，两颗，三颗……晶莹的泪滴掉在了碗里。李老师轻轻的揽过翠花的身体，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长吁了一口气。 二十年前，当刘翠花知道李老师答应要和自己结婚了，激动的一颗心似小鹿乱撞。她一直不明白像李老师这么好条件的一个男人为何要娶她，她以为是自己的纯朴和善良打动了他的一颗心。直到结婚那晚，她才明白李老师是不喜欢她的，因为从那晚以致婚后的一个月里，李老师都没碰过她的身体，原因她一直不敢问，他也从来不说，单纯的刘翠花一直用一个女人的柔顺，细心，偎贴着李老师那颗冷漠的心。 李老师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一个心心念念只为自己的女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他的母亲和刘翠花父亲那一段无果的恋情。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外婆的强烈反对，打散了这对深爱的鸳鸯，怎么就会有了他和翠花的今天呢。唉！上一辈的因，后一世的果啊！ 妈妈，当年你欠下的情债让我用一生来还，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恨你吗？可是现在，妈妈，我不恨你了，我谢谢你给我找了一个好女人。 李老师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如果不是妈妈当初的坚定，自己也不会娶了翠花，也不会让这么个女人真心的为他付出了一生，她也苦呀！ 翠花，谢谢你，谢谢你把一生的爱都给了我，谢谢你这次的身体无大碍，好让我用后半生来偿还我对你欠下的债。 “好了，吃饭吧，等你养好身体了，我们一起看看妈妈。”抹去了翠花脸上的泪水，李老师扶正了她的身体对她说道。 “嗯。好久没去看她了，去的时候记得要提醒我带上妈最爱吃的桃子。” 李老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外面洁净的天空，小声的说着：妈妈，我原谅你了，你听到了吗？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