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荷
蓝生。我非事前诸葛，实在因你才心系灵犀。 蓝生，让我迷了醉了想了盼了爱了痴了呆了累了痛了伤了却不敢要了的男人。 忍隐多日，终于拨通了蓝生的电话，果然那种惶惶的预感立即压顶而来。 “嘿，叶荷吗？”男人音润腔圆，有种细沙从指缝间滑落的舒服：“我正想告诉你，今天宣布我工作变动，明天我就到省里工作了。这么巧，你是知道信儿了吧？喂，喂……” 真如我所料。一阵裂帛和疼痛。低头看去，蚕茧蛰伏心头正一点点儿抽丝、剥离和掏空。 “蓝生，”电话里我哀戚地喊了一声，眼底忽然涌雾。我哽咽：“蓝生，让我见你，就在今夜……” 一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花开蒂落。 半年前，我远离了这个似乎网络空间虚拟出的极致美男。断臂维纳斯因为残缺而完美，而他，蓝生，因为太过完美而残缺。鹤立鸡群，曲高和寡。无以为配。 所以，我只有远离。 在灰蓝色的悲情城市里精致地孤独。 应验我惶惶不可终日失落落的预感的是挂在办公室抬眼就能望见的那幅夏威夷蓝色大海的照片。蓝生将他的摄影作品塑封成记忆款待，在第一次喝咖啡时与我存留。如今，照片顺着雪白的墙壁不安分地往下滑，他似乎真的应该离开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城市了。 蓝生，三年前我见到他时，41岁。头发黑亮，眼神清寂、深邃、飘远，不动声色。在某职权部门担任要职，有种权力冲击过的平静、淡定和自信。 干净。一种从外表联结到内心的洁净。平和、富足而自信，有条不紊，因此洁净直接。就像相遇那天祥和地坐在我身旁的蓝生。 但是我不知道这个风度优雅、玉树临风、气定神闲的男人竟会让我旷日持久，黯然神伤。 的确，遇见蓝生，我就跌落在尘埃里。 二 我叫叶荷。 香艳鬓影的花会里，我只是在清水荡漾中缀满千年古韵，缱绻几分清冷，凝露而立，静若处子的一枚荷叶。直至见到他第一眼，莞尔。许久后，蓝生说，你这一笑象田田荷叶上的映日荷花，灿烂阳光。欲罢不能。 我低眉欲语，女人只为心动开放。 我不是第一眼美女，艳惊四坐。甚至第二眼都不是。细长的眼睛叫人想起桃花，鼻子秀气却倔强挺拔，与饱满宽阔的额头对应的是两片性感而丰润的唇，像吻唇，坚毅中透着巧笑。 只有肯品会品这份细腻，我才会象写意荷花慢慢蕴荡出一点点韵味儿。 三年前，飘雪的蓝色冬晚。市级大会，个别人分别宴请。 醉意阑姗的我被硬生生拽到另一个宴习上，因为迟到，我被摁在主请身边。酡红的脸，醉眼千千，侧睨过去，正遇见主人一双妙目放漫过来。 “呀，你真漂亮！”就是这一瞧，让我张嘴结舌、目若呆鸡。 这男人，剑眉如漆、凝目如潭，卓而不群的嫩肤、直鼻……添加了岁月的柔软剂，萃取了世事的荣华，使得他像一本封面典雅、装帧精美的世界名著，层层叠叠，成熟、跳跃、华丽而舒展。 若为女人，他必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如此可人儿。想摸。 在美丽面前，我是贪心而脆弱的。我绽放了自己的笑脸，回馈了“漂亮”一个惊奇、惊叹和妩媚。几欲迷失。蓝色夜光下，荷叶的脉络间汩汩涌动着莫名的燥动和****。 全场皆笑。男人是不可以用“漂亮”形容的。男男女女的目光里皆隐忍着对他的仰慕，唯独我忽略了自己人微言轻的身份，却不可言说地钩起了“漂亮”的注意。 “蓝生。”他自我介绍，并立即递上一张独一无二的印刻着他的头象的名片，象IT业界高层管理者的形象设计。男人雅致情趣得连名片都不流与俗。 温柔毒药，只一点点就迷香四射，不可收拾。我受宠若惊。一颗藏在名片里的心狂跳。 三 缘分如同钓鱼，有些是鱼和鱼的相遇，有些是鱼和钩的相遇，有些是钩和钩的相遇。 我与他，只是灰蓝色城市孤旅的相遇。 《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舞曲里，“金男玉女”翩翩起舞。 与我，并不喜欢世界末日般的疯狂与喧嚣。 我喜欢寂静的夜里，有时捧着书看，写点文字。那些生于黑暗与混沌中的文字 有短暂的平静与安宁，苍凉的心在外表颓废内在火热的文字里会一点点的升温。 苦涩浓郁的咖啡一次次沉淀在陶瓷杯底，一个人的黑夜里，我穿着单衣游刃于灰冷的城市间冷暖自知，寂寞而卑微。我需要一份牵挂和关怀。 荷叶已无擎雨盖，20岁我就已结婚生子，那时还不懂爱情，因此，眼神里承载了无限漫长的光阴，不够快乐。 于是，我心碎成荷叶上的露珠儿在一个又一个驿站间滚来滚去，那年我30岁。不得不将忧郁当成生命的招牌，独树一帜。 到这座孤独的城市，看着灰蓝色的雾每天晨起晨落，看着四处喧哗的人群，竟和自己无关。没有朋友，浪费的青春在陌生的找不到方向的城市里漂泊，那种凄凉的感觉瞬间占据着从头到脚的细胞。掩面想哭。 彼时，蓝生因工作调换从美丽的山水之城到此，已经孤独地生活了两年。 醉影红尘里，我与他，不过是这座孤独城市里孤独对流的个体，在某个吸引错面的瞬间，停顿。 四 人生有几个驿站，无所谓。人生有几次停靠，谁知道。 迷醉在蓝生1。83米的身影里，我的鼻尖刚好够到他领下的第二颗钮扣，书上说，第一颗钮扣才是情人的比例。异样的魅惑在心间上游走，臆想中踩了他的脚。 蓝生俯笑：“你的鞋好长啊。”我一阵羞臊。手心里全是细细的汗，混合了我与他的，说不清的暧昧。 其实，跳舞是我的特长，用来弥补不惊不乍的容貌。但蓝生不动也妖娆，似凌波微步、彩裙袂袂的荷花仙子，任荷叶田田款款曼舞，亦不过是荷花仙子脚下的一团蒲草。 荷叶配荷花，我与他，眼角眉梢传递的都是“吸引”。 我轻灵、直腰。没有张曼玉那样优雅高贵的背，但我可以挺胸、抬头。并轻扬醉眼。 正遇蓝生，沉沉地看我。 四目纠缠，情愫相生。****从此在孤独的眼里，契合。 舞跳得风声水起，我的笑也妩媚得让他抽去骨头。 人在不奢望的事情面前会变得特别随意。 蓝生说，你有双勾魂的猫眼，笑起来很特别，即天使又堕落，风情万种。 风情不过是为自己，现在是为你。我说，我是叶荷，沉静的一片叶子。但是“风欲吹而叶不止”，遇见风，我亦会象猫一样去魅惑妖娆。我亦说，我自己没有觉得怎样特别，顶多可谓内有锦绣的女子。 灰蓝色的夜里，两个各自孤独与过往的人肆意挥霍，演绎着****的极致。他可以是这样一个沉稳、热情的男人，而我，亦可以是这样一个水一样流畅、火一样疯狂的女人。 原来，心动这样简约，这样透彻，多么的好。 蓝生说，到我的公寓坐坐吧。 第一次见面？是我如猫太过魅惑，还是男人时常过眼云烟的风流？ 更多的是心底里的一阵卑微和怯懦。 我隐忍。只一刻，脸上已波澜不惊。现在是离爱情很远，离暧昧很近的社会。 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公寓在哪儿。其实，那个叫“蓝夜”的公寓就在对面，发出忽明忽暗忽蓝忽紫的光。 我愿意挺起荷叶的腰身，飘逸而展，但绝不是迷醉的这一夜。 五 其实我要的，正是一点点爱情，一点点绵远的爱情。但男人需要的更是激情。我无言。 第二天，电话那边的男人风清月白，记忆的触觉在十字路口冷冷清清地游荡着。 一年后，同样的市级大会会场里，蓝生一袭棕色皮夹克，顾盼间神采依然飞扬，仍然被服务人员评为本次大会最大“靓点”。 蓝生，不经意地走到我的面前，感慨：一年了！ 是啊。既青又涩的叶荷也仍是大会的“亮点”。年轻就是美！ “蓝色妖姬”咖啡馆。蓝色的音乐泻淌着孤独的忧伤。我与他，蓝生，在灰蓝色的城市孤独的夜晚碰撞。 蓝生，订阅《时尚杂志》，喝少许红酒。做过服装厂的厂长，着装高人一筹。乒乓球、游泳、摄影、书法、诗歌创作皆好且精。他吸烟。一种特别的姿势。用白嫩细长的食指轻点烟灰，一如英国最后的贵族，绅士、优雅、时尚，但不颓废。淡淡的烟草味绵延的蛇一样钻进我的心里。 蓝生偏好蓝色，大海的蓝色。那张大海的照片涵盖了大海的宽广、大气、宁静、深邃、致远，又充溢着独特的浪漫、野性和活力。恰似蓝生！我说，愿意与海对坐。但我忧虑，大海波谲云诡时，我将是随时都会被釜底抽薪的汪洋中的一条船。 蓝生美丽俊朗的脸上不再有热切的凝视，激情的邀约止那一次。而我，眼波歙动之间，忍不住的爱恋滋长。 只想天长地久，一醉红尘。 咖啡馆里，蓝生笔走狂蛇，飘逸凝练，似断还连，并将我的名字藏进古诗：“叶影横窗知月上，荷香入梦觉春来。” 我调谐：蓝生，你是正楷的工作，行楷的修行，狂草的兴致，好丰富哦。蓝生笑，不置可否。 “送我一幅字吧。”压在办公桌玻璃板下，如你亲临。不必押落款，拒绝炫耀的嫌疑。与优秀男人交往，要让男人安生。 “写什么？”蓝生方始许诺。一时语塞。 “脑袋太空，要加强学习啊。”蓝生用笔头敲轻我的方额，终露为官者的架势。 从政的男人熏陶着文艺氛围，会更添一份儒雅。裹在蓝生的腋下，被他握着我的手笨拙地写下4个字“松声鹤影。”内敛中的静、绽放着的喜、亲昵般的美、沉醉里的经典……蓝生细腻的颈窝下隐隐散发着清雅的男士香水味。诱人却唯独不够踏实。 不期，竟歪打正着写成返老还童体，蓝生兴奋已极：“原来佳字偶成，是因为心有灵犀珠联璧合啊！”并立即题跋“双手书于甲申年仲秋”。 我却一阵失落，“松声鹤影”里，我是那粗糙的松，他才是那优雅高贵的鹤。仙鹤临水照花，我却一刻也未能真正流入那照花的溪水里。 向日葵随着太阳转，我随着蓝生转，那么被动，处处显了低。其实谁比谁低微，不过是喜欢的太执着。尘埃里，我连低微的花亦谦悲得开不出了。 蓝生说，我们一起学国画吧，相约三年。 我茫然地点头。三年。三年后，我们将会是在哪里？ 六 我们已经习惯在这个灰蓝色的夜城市里生活。我与蓝生似乎都彼此清楚，偶尔触及何去何从，敏感而脆弱的心又飞速转移。 用不上三年，今夜，就是今夜，蓝生即将开跋的最后一夜，我再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在“蓝梦”公寓对面“蓝色妖姬”咖啡馆里再见到分别了半年之久的蓝生。 蓝生蘸满墨水，一字一顿：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我竟不能语，搂住蓝生的后腰。泪落倾盆。 半年前，也是一个女人，另一个女人趴在蓝生的前胸泪落。蓝生将前胸留给他的妻，将后背对准了我，像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山。 那日，蓝生突生急病住进医院。我喝醉了，总是喝醉了去****扰他。在他忍隐的痛楚中，我赶到医院。 他拒绝。我是谁？ 一个只能站在门外感觉他的心跳他的呼吸默默为他祈祷却不能推门而进坦然面对一双双眼睛注视的没有身份的女人。 我心痛，喜爱一个人却看着他在水深火热中煎熬，无能为力。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他的妻，一个娴淑、白净、细腻的温婉女子，着水蓝色衣衫，软语低哝的喂着药。青梅竹马，不离不弃，青丝白发，一生相随。 原来，在亲情面前，心动那么轻，轻到可以飘浮不见。 爱上就落了俗套。但爱就爱了，无意间我触到了一个尴尬的情节，所以才这般碾碎。 吊在病房的心门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我突然想起中间调子，没有名份。 我伤心地逃离。远远地。心动有的时候就像一个人的芭蕾，看着很魅惑，但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孤独与寒碜。往往散场的时候，都挤不出一个笑容来谢幕，只想到哪里痛哭一场。 遥远的西北华山天险，我将刻着“蓝生、叶荷”名字的“连心锁”锁在海拔2160。8米的最高峰的铁链上，将钥匙扔下了万丈深渊，任谁也找不着，解不开。 既然相遇与别离都在宿命的声音里漂泊，那就九转轮回里同锁一份遥望吧。 七 如此迷恋一个人是一种幸福。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情动，可能会在若干年后的一觉醒来时被突然忘掉，从此将痛苦转为风景被珍藏。 蓝生，为我清唱“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坐在摇摇椅上慢慢聊……”，平平仄仄，旷古的声音。 我情不自禁贴近他的胸膛，便有泪在我的喉咙间涌动。心很痛，并迅速啃咬每一个关节。这段注定有叶无花的纠结中，蓝生宛如过路蜻蜓，轻点了我弱不禁风的梢尖。 叶展不多时，堪折却不折，蓝生啊，早已明知这样的结局，却怎么就不去想你我好似红尘荒涯里的两只蜉蝣，只有错面时目光交接的瞬间。 蓝生，轻轻拂起我的发梢，我感觉到了蓝生掌心里的温度：“叶荷，谢谢，在我最孤独的时候有你陪伴。知性、善良、纯朴、温柔、野性、媚气，一路有你，我很快乐。” 其实，人的一生，有几个一路，又有几个“谢”字了得？ 蓝生说，以后想我的时候就挑起你的猫眼，你的猫眼在人群里很容易辨认的。我看见了就知道你在想我哦。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