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
| 老赵五十三、四岁了，个儿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用老赵他自己的话说，之所以他是这样的个头儿，原因两点：一是自己是典型的土生土长的地地道道的盆地人，二是自己长身体的时候，恰恰遇上“三年自然灾害”，碗里没有东西，因此耽误和影响了自己长身体。 老赵的那张脸，五官的摆布用现在的话语说，不是一张明星脸。虽然如此，可是也有他自己的特色：细小的眼睛，笑的时候只有两条细细的缝隙；薄薄的一张嘴，显得比一般的人略略有些长；鼻子上的那道鼻梁骨，到了两只眼睛的中间后，忽然之间就陷入下去没了，使得只要是与他对视的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那两只炯炯有神的，白眼仁少，黑眼珠子多的眼睛上，而忽略和忘记了注意他的整个面容。 我与老赵不是朋友，我认识他而他不认识我。因为老赵是县川剧团的演员，在那个只有革命样板戏的年月，川剧基本上都是处于休眠的状态，加上自己年龄的原因，所以我对老赵的了解，只是听了比我年龄大一轮的人经常说起县川剧团里有老赵这个人，因为他们看过他演的川剧，说是演的县太爷的那角色儿惟妙惟肖的好。 那场“浩劫”结束以后，川剧又得以焕发了新生。后来的我也就有幸看到过老赵演的川剧了。 我记得看过他演的《柜中缘》，《狸猫换太子》，《张飞断案》和《三岔口》。可能是因为老赵的长相的原因，又或许是他喜欢演那样的角色，大多数时候老赵都是以“丑角”的角色出现在观众面前的。即便是演那县太爷，也是演得很是诙谐搞笑。正是如此，老赵也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间到了八十年代末，川剧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兴旺之后，因为电视机进入了老百姓的家庭之后的缘故，又因为电视剧的出现，使得那川剧团的观众流失率增高，川剧场里就显得日趋的清冷了。最后，无奈之下，县里作出了解散川剧团的决定。剧团里的演员，年轻的重新安排到其他单位工作，年龄大的接近退休年龄的，则提前办理退休手续。还有几个像老赵一样五十岁多一点的，则每个月领取基本工资。 一日，老赵来到县政府大门口，说是要找县领导反映基本工资太低的问题。那时候还没有“保安”一说，县政府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大爷姓周，想必是以前看过老赵演的川剧，一听说那老赵要找县领导，非但没有问老赵找县领导何事，反而带着老赵直接去了县长的办公室。 老赵到了县长办公室后，径直坐在县长的对面，然后叫与他一起来的两个人也坐了下来后。坐下来的老赵一本正经地对县长说：“快，给本县倒上茶来！”。 那县长听了之后，立即起身给老赵和另外两个人倒上了茶水，笑着问道：“老赵，哦，县太爷，你们有何事找本县？”。 那县长可能也是老赵的观众，看过老赵的戏，问话的语言有些像那老赵在台上演县太爷的台词。 “县长，我们都是一个样的七品官，可如今本县的俸禄仅仅是基本工资，这一次大家都要增加工资，听说本县和几个同事却不在增加之例？这是为何？请与本县道明！”老赵对县长说道。 县长听了之后说：“县太爷，这一次增加工资，是大家都要普调。可川剧团是定额包干的单位，也就是有钱就增加兑现，没有钱就记入个人档案，待有钱之后再补发给个人，不是不给你们增加！”。 老赵听后哈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你的回答也着实让本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哪，本县还问，如今本县的衙门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本县和这两厮几人，何时才能够有银钱于县库房之中呢？！”。 县长想了一下后说：“在本县看来，只有明年年初财政做预算的时候，适当给予考虑如何？！”。“也可也可，只要你认可便让本县放下心来！”老赵和颜悦色地对县长说道。 言毕，老赵习惯性地咪起他的那一双细缝似的眼睛，对一起来的两个人说：“如何？县长大人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吧？！回去后，安安稳稳地睡觉，醒来后到后山去吊一吊嗓子，有朝一日需要尔等提枪上阵时，不要临阵怯懦吼唱不出！拿了朝廷的俸禄，就要对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还要对得起黎民百姓！”。 县长将老赵送出办公室，老赵对县长说：“我在戏台上演县太爷十多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想那台上与台下终归还是一个样，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县长，这话一点不假！看来你是真正的在这样做，我是演的戏而已！”。 县长听后也笑嘻嘻地说：“非也非也，你是县太爷，老前辈了。我是县长，新手、新手！台上的和台下的，差不多差不多！”。 老赵离开县长办公室，好远好远都还想县长说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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