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
| [1] 情人节前一个星期。 天气非常好。岭南四季如春，杜鹃开得满山遍野，姹紫嫣红。 桂林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美容院做SPA。 桂林说：“对不起，心柔，我想你了。” 我淡淡的说：“桂林，我也想你。” 其实，我是真的很想桂林了。很想，很想。 可是，我不能说，因为我知道桂林不仅想我，他也想着那个已经不在人世间的思仪。 “桂林，你现在在哪？” “心柔，我现在在深圳出差，最近的事情好多，我一直在忙。心柔，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你那么久，我现在想清楚了，我还是爱你，真的爱你，当年的事，不怪你。” “没关系的。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爱你。” “心柔，真的吗？你真的还是爱我吗？” “嗯。” “那情人节的时候，我回来陪你，好不好？” “你忙你的事情吧。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过。” 挂了电话，贴着眼膜的眼睛，突然滑下一行泪。 哦，桂林，此时，此刻，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 你一定不知道！ [2] 认识桂林有三年多了。 三年前，是在那个叫“水晶宫”的酒吧里认识的桂林。 认识桂林的时候，我已经不年轻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三十岁已不是青春年华，但我却完全还是清澈单纯的模样，说话喜欢慢条斯理，做事喜欢井然有序。 那一年，我三十岁，桂林比我小两岁，却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长得温文尔雅，个子不高，浑身上下散发着魅力。 我与桂林的相识，说来也真是巧合，那一天，我因为心情不好，便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件陌生的事情，但是我却在那样陌生的场合，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喧哗，一个人喝着酒，将脸埋在掌心里，抬起头的时候，双眸含泪。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你一个人吗？” 我望着眼前这个俊逸的男子，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对于我来说，男人的搭讪，我并不擅长于应付。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用一对眸子，望着眼前的这位男子。 “我可以坐下来吗？” “请坐。”我的声音温柔恬静，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谢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心柔。” “真好听，真是人如其名哦。” “谢谢，你呢？” “我叫桂林。” “桂林？” “是呀。” “你的名字真的好特别。” 桂林，这真是一个特别的名字。我在那一瞬间，心里竟然泛起了淡淡的柔情。 [3] 和桂林认识一些时间后，才知道桂林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思仪，听说长得温婉可人，他们的情感一直很稳定，也许就是因为认识太久，感情太稳定、太深厚，才让桂林时常有一种错觉，一种兄妹之间亲情的错觉。 和桂林认识三个月的时候，桂林说要送我一份礼物，问我想要什么。我想了想，对桂林娇俏一笑，说：“桂林，我想要一本书。” “谁的书？” “《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的。” “没问题，我去找珍藏版，保证让我的心柔满意。” 我脸红了。对于这个能干又俊秀的男孩子，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也许就是这种好感让我没有拒绝他。 桂林果然帮我淘到珍藏版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我收到书的时候，喜不自禁，只是遗憾的是，我以为桂林会顺便写封信之类的给我，可是他没有。这让我的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与不悦。 可是，我并不能强求什么的，不是么？ 桂林，他终不属于我。 [4] 年中的时候，为了更接近桂林，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凭借良好的教育背景及外在形象，顺利地应聘进了桂林所在的贸易公司，任董事长秘书。 董事长复姓欧阳，我们平常叫他欧阳先生，是个斯斯文文的男子，戴一幅近视眼镜，个子不高，但极有气势；说话慢条斯理，做事不急不缓，很有分寸。 欧阳先生对我极好，也许是因为觉得我一个女子来到异地他乡混生活不容易吧。所以，欧阳先生对我工作要求极高，可是私底下对我的生活也很照顾。我是个极安静的女子，不喜欢多过问别人的私生活，但是从同事口里多少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听说，他是上门的女婿，这家贸易公司也是在他岳父大人的支持下建立起来的；所以，对于他的妻子，他既爱又怕。 我没有见过夫人，可是我想象中，夫人应该是个知情达理，识大体的女人吧？不然，我怎么可能从未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欧阳先生的一些绯闻呢？ 进公司不久，公司在出关方面遇见了一些问题，我陪着董事长与海关及相关部门打交道。说实话，我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商务活动，可是，没办法，我的工作职责所在。海关那个负责人邱先生长得一脸横肉，横看竖看也不象是个正派的人，可是他手头上有权，所以，我们断不敢多得罪的。 看得出来，邱先生是个贪恋美色的男人；也看得出来，邱先生的眼里有一簇火花是冲着我来的；更看得出来，欧阳先生左右为难。 [5] 饭席上，我和邱先生坐邻桌，他不停地与我咬耳朵：“心柔，你真是一个让男人心动的女人。” “邱先生，您过奖了。心柔很普通。” “哪里话，象你这样成熟妩媚的女人，最讨男人喜欢了。” 我不言，望了望他那张欠揍的脸，强压住心里的反感。 KTV里，邱先生挨着我坐下，一只手不老实地在我的两腿之间摩擦。我用眼神狠狠地刺他，他当作没有看见，继续用他的手指在我的腿上一点一点侵犯、探索…… “邱先生，您喝多了。” “心柔，看见您这样的女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你懂的。” 我用手按住他继续在攀爬的手，“邱先生，这样好不好，KTV结束后，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冒着火，那是欲望之火，我那么挑逗的一句话，足以点燃他心里的火。 “心柔，你真是一个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女人，我喜欢。”我妩媚地、暧昧地望望他，端起一杯红酒：“cheers！”我们一饮而尽。然后我装作上洗手间，将口里的酒吐出来，如此反复。当邱先生终于喝到东倒西歪的时候，我扶着他笨重的身躯，叫了一辆“的士”将他塞上车，然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紫罗兰宾馆”装修得富丽堂皇，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观都让人心旷神怡，偌大的房间里，邱先生神志不清地叫着我的名字：“心柔，心柔，快过来……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过来，快过来，让哥哥亲亲……” 我鄙夷的望望他，倚过去，风情万种地说：“邱先生，不用着急嘛，您等等，我洗干净了就来。” 他嘴里还在说着不干不净的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我必须帮桂林，因为这批货关系到公司上百万的利润，而桂林是负责这个客户的业务。 我爱桂林！ [6] 一个星期后。 当邱先生和一名女子的性爱视频光碟放在他桌面上的时候，我看见他面如土色，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由红到白，由白到紫，再由紫到黑，他一定气极了，一定！ “很精彩吧？邱先生。” “心柔，你、你、你……”他“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邱先生，啧啧啧，这样精彩的视频，您说，如果放到网上，如果给您的夫人还有单位知道，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呢？” “心柔，你、你太过份了！要知道，你们公司的货物还在我们这里。” “邱先生，您说到重点了！我们这批货本没有不合常规的地方，手续也齐备，可是您为什么就不肯让我们好好走这批货呢？对不？您看您翻云覆雨的样子，多……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会安排海关放行，但是，心柔，你最好别再落在我手上，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的。” “邱先生，您说这话可严重了。我——心柔明人不做暗事，一向都是守法公民哦。”我丢下这句话，优雅地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到了门口，回头再妩媚一笑，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公司的货按期交了，桂林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然我并没有告诉他这些细节，他只当是欧阳先生打点下来的。那也好，我并不希望桂林知道我做过些什么事。 年底，我辞去了工作。 春来时，我和桂林同居了。 [7] 和桂林同居的日子，真是开心极了。 桂林确实是个非常棒的男朋友。不仅在生活上对我关照有加，而且桂林有着许多出其不意的花样，总能够让我惊喜有加。 我享受着桂林给的甜蜜爱情，同时，也试图将过去的一些事情遗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因为桂林无意中看到那张光碟的话。 因为闲着，所以我约了朋友一起去海南岛旅游几天。刚到的第二天，便接到桂林的电话，电话那头，桂林的语气很古怪：“心柔，你现在马上立刻回家，行吗？” “桂林，什么事？” “别问那么多，赶快回家。” 桂林一向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我预料到一定会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我搭乘最快的班机回到广州。 一推开门，便感觉到空气里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很紧张，也很逼仄。“我回来了……” “心柔，你坐！我有事问你。” “桂林，人家刚下飞机呢，好累的。”我攀住桂林的脖子，撒着娇。 “心柔，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去忙其他的，好吗？” “嗯，好的。”我坐下，望着桂林，他的眼睛里，真的有不一样的东西。 “心柔，我问你，你认识海关的邱先生吗？” “嗯，认识。原来在公司的时候，和欧阳先生一起去会过他。” “那我问你，你认识思仪吗？” “思仪？桂林，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是呀，是思仪提出来，可是，我问你，认不认识她？”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真的！” “心柔，如果你爱我，就告诉我实话。” “真的不认识。” “那你看看这个……”桂林将那张特制的光碟拿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直了。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如何说。 “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桂林咄咄逼人。 “桂林，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急着解释，我出去一趟。” 桂林拿着光碟匆匆走了，丢下我一个人，疲惫不堪。 [8] 那张光蝶。 那一天。 我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裹着浴巾，半靠在床沿，用手指在邱先生的胸膛上细细地爬，柔情脉脉地说：“邱先生，来，听心柔的，先把这个喝了，呆会我们才会更激情哦。” 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喝了。 那是微量的安眠药物。 邱先生喝完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我穿好衣服，然后将一台微型摄影机藏在隐秘的地方，并且将事先安排好的女子请进房，如此交待一番，便退出了房间。 然后等到约定好的时间过后，我便进了房间，收走了摄影机，之后做好了光碟。 …… 桂林是在凌晨四点回家的。 桂林喝得醉醺醺的。 桂林一回家，便嚎啕大哭。 桂林哭得昏天暗地。 桂林吓着我了。 “桂林，桂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桂林，你别吓我，别吓我，好不好？” “心柔，你好狠！你真的好狠！哈哈哈……思仪，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思仪！ 我突然觉得脑海中灵光一现！ 难道那天晚上，我找到的那名女子竟然是——思仪！！！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桂林，告诉我，是不是光碟里那女子是——思仪？” “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桂林，你告诉我？” “啪……啪……”我捂着辣辣的脸，眼睛夺眶而出。 桂林——他——打——我！！！ “告诉，光碟怎么来的？告诉我真相！” 我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后果？ 后果！ 我顾不上了！ 我是为了公司，为了桂林才那样做的！我没错！ [9] 思仪自杀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陪着桂林一起去确认尸体。 思仪是割腕自杀的！ 思仪躺在酒店洁白的浴缸里，一丝不挂，她的血流了一地，她的脸美丽极了，她的身体白极了，白净且曼妙婀娜；她死了，可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思仪！！！” 我看到桂林颤抖着，我从来没有看到桂林有如此害怕、如此惊惧、如此不安的神色。我能够了解桂林的心情。 “桂林……节哀顺变！”我从后面抱抱桂林，感觉得到他身子在发抖，抖得厉害，也感觉得到他在发冷。 “请问，你是桂先生？” “我是！” “经证实，这位林思仪小姐是于昨天晚上八点割脉自杀身亡的！这有一封遗书，指明是留给你的！” “谢谢……” 桂林接过遗书，终于支撑不住，摊在了地上。 我和桂林摊开信。 “桂林：我走了！请原谅！我对不起你！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放纵一次，不会影响到日后的生活，可是，我却想不到，一次放纵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桂林，请你原谅我。那天你来找我，我就知道我完了，虽然我在那件事之后跟你提出了分手，可是，我还是依然爱你，我也知道你有了新的女朋友，所以我不打扰你，但是我爱你！我们几十年的感情，我忘记不了！那天你找我的时候，我心里难受极了，我知道，我在你心目里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了。桂林，我走了，也许只有我走了，你才能够放下包袱，好好的生活。愿你好好生活，好好生活……答应我！我爱你！” 警察抬走了思仪。 窗外，突然飘起了雨，纷纷扬扬的……一如，此刻屋里两个人的心情，那么阴暗，那么苦涩。 [10] 那天晚上，桂林出奇的狂热，他使尽了花样与我缠绵。他一边吻我，眼泪一边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我的嘴角，咸咸的、涩涩的，我回吻着他，一边吻一边喘息。 那一夜，我们不停的缠绵，就象两条藤蔓，用尽所有的力气缠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冲锋到最高潮，再让自己喘息着回归人间的地平线，直到我们双方都精疲力尽。 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晚。 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桂林不在！ 我爬起床，发了疯地在房子里找，可是，洗手间没有，客厅没有，偏房没有，我边找边唤，到处都没有，桂林不在！ 桂林不会这样对我的！ 如果桂林要去哪里，一定会留爱心纸条的！ 桂林……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预感我将失去我心爱的男人！ 我打了个电话到桂林的公司，前台文员说桂林已经于早上办好了辞职手续，离开了公司。 晴天霹雳！ 我真的失去了桂林！ 我软软的卧倒在沙发里，泪水淌满了一脸！ 桂林，我的桂林……原来，你最爱的还是思仪！ 原来，你真的不是爱我！ [11] 两年后。 沉寂了两年。 我以为，我忘记了桂林；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心痛；我以为，过去那场恶梦已经过去。 可是，没有。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桂林。 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着过去。 我永远走不出心里的牢。 直到，我再次遇见桂林。 遇见桂林的时候，桂林已经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公司，规模不大，但是业绩不错。 和桂林四目相视的刹那，我们都读到了彼此内心里的那一抹冲动与感情。 原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爱！ 再次和桂林相聚在一起，我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 爱他，可是看见他，我便想起过去，想起自己曾做过那么无耻的事情。 很快，情人节快来了。 接到桂林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做SPA。 桂林的电话让我即感觉到幸福又苦涩。 可是，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来遗忘掉过去那一切…… 时光如水，但愿可以抹掉许多记忆，让我能够重新鼓起勇气开始新的生活…… 相信，未来的生活春暖花开……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