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
 每个季度，矿上都会派人对煤矿风井例行检查，风井是保障井下通风的重要设施。但私人煤矿的风井，平常并没有专人看护，只是在风井周边围了一圈木栏。早上，两个穿着矿工靴，头上戴着矿灯的安检人员来到一处风井前，例行检查。他们看见这个风井口上盖着一块大石板，不由骂骂咧咧：“谁把井口堵住了？真是吃饱了撑的。” 俩人抬住石板挪到一边，井里就冒出难闻的潮湿腐烂的臭气。一男子站到井口，说：“这一次不知道井底有没有野兔子？上回还捡了两只摔断腿的野兔子。” 另一男子笑：“你闻闻这臭味，有兔子也沤烂了。快点干活吧！” 一男子把大绳系到腰里，开始下井。井下昏黄的灯光下，恍有一团东西。男子仔细一看，看见了一个腐烂的人脸。男子惊慌地大叫：“快，快拔我上去，井下有个死人。” 林峰随着技侦队的人赶到出事的风井，风井周围已围了很多村里人。技侦队的人把尸体弄上来，林峰看见那腐烂的脸，不由一阵干呕。郭小天忙着拍照死者身上穿的衣服。郭小天说：“这种风井很不安全，小孩淘气跑到这儿，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我把死者的衣服拍下来，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 技侦队的人说：“估计不是小孩儿，年龄大约在二十多岁，也有可能是矿上的矿工。” 林峰询问两个安检矿工：“你们俩谁发现死者的？” 一矿工说：“挪开石板以后，我闻着一股腐臭气，以为是野兔子掉下去摔死又腐烂了，谁知道是个人？真吓死我了。” 林峰问：“你是说，你来的时候看见井口盖着石板？” 另一矿工：“是呀，石板很重，俺俩才挪开。” 林峰对郭小天说：“我估计这人不是自己不小心掉井里摔死的，他自己摔死，谁会把井盖盖上？” 许队笑了：“林峰，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技侦队的人走过来：“许队，死者大约二十多岁，男性，他是个一只眼。死于头部捶击，我们从井下找到一把斧子。” 林峰看那把斧子，这是一把木工专用斧。 林峰说：“有特征就好查了，我和小天马上到各村去查。” 附近村落是一只眼的，只有石门村杜富生的儿子杜平安。杜富生一家人到现场，一看那方格子褂子，杜富生就说：“是我儿子。” 奇怪的是，杜平安的母亲和妹妹只是木讷地看看，连一滴泪也没掉，只有他奶奶嚎啕大哭起来。 中午，林峰到他姑姑家，他姑姑说：“杜平安亲娘生下他才仨月就跟人跑了，他爸又找了现在这个老婆，生下个闺女。他是他奶奶养大的。杜平安后娘纳鞋底的时候，他从针线筐拿剪刀玩，扎坏了一只眼。长大了跟着－群地痞流氓瞎混，他爸他妈也不待见他。” 林峰在村里打听谁最后见到过杜平安，村里的支书说：“仨月前一天傍晚，我锄地回来，看见杜平安和他妹妹小秀在地里转悠。他俩平常都不说话，我还奇怪，他俩咋在一块儿？” 林峰到翠花的烟酒店买烟，翠花说：“那个一只眼死了，石门村都高兴的想放炮仗。一只眼好吃懒做，偷偷摸摸不说，还有个怪毛病，见了大闺女小媳妇，没人的时候就故意解开裤子拉链吓人。谁弄死他，咱全村人都得感谢人家。 林峰找到小秀，小秀正在洗衣服。小秀不冷不热地说：“那天我是跟他一块儿去地里了，我们去谷子地里拔草了。白天太热，傍晚凉快些。 林峰说：“恁俩一起干活，是一起回来的吗？” 小秀低着头，揉捏着手指：“是一起回来的，吃了饭，他才出去。” 她家院子里，一个年轻木匠正在院里干活。他脸上淌着汗，动作娴熟地斧砍锯拉，林峰细看，才看出木匠做的是棺材。 回到单位，林峰把情况给许队汇报了一下，许队说：“你怀疑那个木匠是凶手？” 林峰说：“一般遇到主家出了这事，木匠为躲讳气，那早就走了。这个木匠不但不走，还给杜平安打棺材，他把杜家的事当成自家的事了。这很不正常。另外，从井下发现的那把斧子，是木匠专用斧。而这个木匠用的斧子是新的，他的旧斧子到哪儿去了呢？是不是落在风井里那把呢？还有，小秀和杜平安平常就不对事，仨月前，村支书傍晚却看到小秀和杜平安在地里转悠，他们转的地方正好离那个风井不远。而小秀家的庄稼地并没在那里。” 技侦队从斧子上提取了指纹，又提取了那个木匠的指纹，确定是同一个人，刑警队把木匠带到了审讯室。木匠说：“人是我杀的。” 再问详情，木匠一句话也不说了。小秀来了，说：“人是我杀的。” 林峰问：“盖风井的石板有二三百斤，你自己肯定搬不动。说，谁和你一起搬的？” 小秀不说话了，忽然干呕不止。林峰急忙让女民警帶她去检查身体。 木匠仰起脸：“警官，女人杀了人只要怀孕了，就不用枪毙了，是吗？” 林峰递给木匠一支烟，木匠哆嗦着接过来，吸了几口，说：“杜平安不光在别的女人面前解裤子拉链，在小秀面前也是故意拉开裤子拉链，吓得小秀尖叫。我看不过，就打了他一顿，小秀就喜欢上了我。有一回俺俩正在亲热，被杜平安看见了，他就要去告状。小秀爸妈不想让小秀找个外地人，要知道俺俩的事肯定会撵我走。我就只好用钱买他闭嘴。他得寸进尺，要钱没数，从几千到几万，逼得我想弄死他。小秀把他带到风井那儿，我掏出钱给他，还在犹豫是不是杀他，他查钱的时候，又解开了裤子拉链，我火气上升，一下用斧子敲到了他后脑勺上。小秀当时吓傻了。后来，我把人推到井里，让小秀帮我抬石板盖在风井口上。你们把杜平安从风井里弄出来，这事早晚要露馅。我就赶紧给他做棺材，省得他一家到时候做难。” 一桩人命案不到三天就告破了，市局对分局刑警队提出了表扬。木匠判了无期徒刑，小秀因怀孕免于刑事处分。林峰再到石门村，正碰到小秀出嫁。小秀穿着婚纱，脸色发白，看见林峰，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在电子鞭炮声中上了车。林峰有些愁怅地对郭小天说：“咱破了一桩杀人案，却断送了一对好鸳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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