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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左心房的一根刺

兰花悠悠香 2012-12-12 21:13 4723
  一、
  这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在达丰农场的那条偏远的河边,一位身穿黑色西服、两鬓微霜,气度不凡的年近六十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只见他,戴着一副宽边的玳瑁眼镜,脸色凝重,表情沉默,这一天,是一大群知青在离开了三十五年之后的重返故地。
  自从十天前接到老知青连长打来的电话后,他就失眠了,老连长说,这一次,凡是当年在那个农场呆过的人要一个不缺的相聚在农场,对着电话,他苦笑着问“怎么可能一个不缺?”老连长在电话里千叮万嘱“穆华,三十五年走过来不容易,三十五年前的回忆更难忘,你一定要来。我们等你,”老连长的话勾起他满腹的心伤,那远去的点点滴滴仿佛漂浮着的云,渐渐地堆满了整个的心房,他早早地预定了机票,早早地做起了准备,今天,他终于来到了这片故土,下车时间不长,他和老连长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踽踽而行来到了这里。
  面对着湍急的河水,三十五年前的桩桩件件一一浮现在眼前,这里种满了他的相思,这里,有他刻骨铭心的爱,他抬头往向河对面的青山,苍茫依旧,陡峭依旧,他如流的心语萦绕在喉头,弦上轻歌,思念成诗泪千行,云沉霜冷,孤怀伤情几多年,箫云,知道吗?今天我来了,来到了我们曾经无数次相聚过的地方,可是,如今你在哪里?想你的感觉真痛,你的温柔、你的多情、你的无奈、你的一切的一切,让我在无尽的噩梦里常常泪湿衣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你的心就如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咽喉,让我透不过气来,箫云,我今生的最爱,对你的爱已经变成了左心房的一根永远拔不去的刺,轻轻地碰触,就会生疼生疼的难受。他长叹声声,那无限的惆怅在空旷的天地间久久的萦绕着、徘徊成一首无字的诗,眼前的故地,收藏了他的无限心伤和长长久久的诉不尽的哀痛。
  二、
  达丰农场,他的情殇之地,箫云,他今生的至爱。记得那一年,豆蔻年华的他和她随着大批知青的洪流来到了这个远离家乡的陌生地方,一大群稚嫩又青涩的大孩子,带着高涨的热劲,在举目皆是山的地方就要开始战天斗地干革命的宏伟工程了,想不到的是理想和现实的碰撞是如此的天壤之别,脚踩铁锈红的土地,眼前是望不尽的山,耳畔是听不懂的语言,尴尬的笑着,被热情又生疏的老表握住了那双嫩得似乎要捏出水来的手,这才觉出书本和现实的距离,来到大山深处的当天晚上,一群的知青就被分解成许多个小支流了,他和箫云,再加上另外的十六个人分在了十六连,当时的老连长把他们一共分三个地方驻扎,他和箫云再加另外四个人就安排在两间简陋的毗连着的小屋,余下的去了六七里地以外的地方,当地的老表们送来了许多的农具和日用品,其实,说是农场,由于山的阻隔,绵绵延延竟有十几公里的距离,那时候交通并不方便,知青间的交往和联系也就少得有点可怜了。从那时起,生活中诸多的不习惯,劳动中诸多的尴尬,渐渐地将两颗孤寂的心拢在了一起,他是男孩子,在气力上,他可以帮她的忙,而她唯一能够回报他的好像只能在生活的细节里给一点温馨的关心,衣服破了,鞋子坏了,她悄悄地替他补了,一大堆的脏衣服把他的床堆成了狗窝,她不声不响地洗了、叠了,渐渐地,粗线条的他知道献殷勤了,冬天,他寻找了木条把她们那随风嘎吱作响的坏窗户钉结实了,夏天,地里的菜瓜熟了,他会像贼样的偷偷地摘下三两个,用他的衣服包了,往她的宿舍门前一放,然后再敲一下门“箫云,开门看看,”箫云对他的感情是含蓄的,内敛的,冬天,下雪了,她会悄悄地拆了自己的绒线背心再替他织成了厚厚的围脖和绒线手套,塞进他的枕头底下,夏天,看到他忙得汗流浃背的,她会默默地送上一壶凉凉的冷开水,递上一条拧干的湿毛巾。
  农场里的生活是单调的,黑漆漆的夜,寂然无声,除了星月相伴和偶尔的犬吠声,就是隐隐的山和梯田里欲睡的青禾,一群的男女知青聚集在了一起,讲故事,聊鬼怪,开玩笑,狂唱狂喊,成了夜的主旋律,再后来,大环境变成了小圈子,闲暇里,三个一群,两个一对的,以兴趣和爱好划分为小小组了,他常常和她沿着小河走,傍着茂树聊,或阡陌,或室内,谈理想、谈人生,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手抄的《第二次握手》。
  年年月月日复日,有一种生活叫同甘共苦,有一种感情叫相濡以沫,共同的生活和劳动,共同的理想和抱负让她和他在不知不觉中走近,再相融,他们相爱了,一切都来得水到渠成般的自然,从小同乡走过来的两个人,他们的爱情似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三、
  他们的爱是甜蜜的,一个小小的菜瓜,他们俩你推我让,一只小小的荷包蛋,她和他共着一个碗,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漂浮着的是点点难忘的情,一担山柴里结下的是丝丝分不开的爱。大豆成熟了,花生晒干了,他和她偷偷地,一个拉风箱,一个站在灶前炒着,半生半熟的,两个人边吃边笑。他们的爱也是秘密的,一个微笑传递着温暖,一个眼神投递着灵犀,在经过了五年春夏秋冬的日月春晖的光照,经过了五年风雪严寒的捶打之后,他们的爱果成熟了。那一年冬天,她和他约定一起回老家一次,彼此都向自己的父母送一个惊喜。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情景,清早,他和箫云就拿着简单的行李上了路,要翻过一座山,还要横跨一条河,路上,箫云甩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辫梢上黑色的丝绦扎成了一对蝴蝶,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两只酒窝屯满了希望和憧憬,她拉着他的手,在蓝天白云下,在山的缝隙里穿行,笑着,唱着,那声音伴随着山风阵阵,融进山岚的薄雾里,仿佛飘荡在半空中的仙乐,织成一首爱的缠绵曲。她笑问“穆华,猜猜你爸妈知道我们的事情会怎么说?”
  “嗯,肯定会说,吓,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好福气,竟然看中了我们这么优秀的儿子。”
  “好不知羞啊,喂,你的自我感觉不要太好了,要我说啊,我爸爸肯定会说‘穆华你这个臭小子,好眼力,竟然把我这么好的女儿据为己有,哼哼,可要好好待哟’”箫云说完站定在一棵大树下,眼睛滴溜溜一转,用迅雷之势把他往边上的一块平地里推去,他骤不及防一个趔蹶,“哎呀,不得了了,有人要谋杀亲夫了!”
  “谁是你的......”
  “说啊,是我的什么?我的什么啊?哈哈”他的脸上露出坏坏的笑,
  “回去告诉你爸妈,说你老是欺负我”他拉紧了她的手,在她的耳边多情的细语着“你永远是我的最最亲爱的小爱人,这一次通过了父母这一关,我们就可以公开我们的爱情了吧?”
  “嗯,”
  下得山,上了摆渡船,“欸乃”声里,艄公手握一只有凹槽的木结构的器具,沿着那条连接着两岸的铁索慢慢将小小的渡船往前挪去,两人面对明镜般的河水相依相偎,箫云牵着他的手,要他以眼前景比喻她和他的关系,他指着艄公手中的木和铁索“这就是我和你,人生就像一条河流,我和你就是这木和铁索,相互咬定才能渡过险滩暗流,”她又问他幸福的感觉,他拉着箫云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到了吗?这就是幸福的感觉”箫云甜甜地笑了,红霞盖满了圆圆的脸。
  上得火车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火车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她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他拥着她,抓住了她那老茧重重的小手,两个人睡一会,聊一会,她和他说梁山伯的傻气,他和她说祝英台的灵秀,不知不觉中火车停在了凤凰镇,他和她终于踏上了家乡的土地,在车站,箫云与他约定,第三天,他们再相聚。
  家,还是记忆中的家,在外乡做着主任的爸爸这天晚上也在家,粮店里做着会计的妈妈这时候刚刚忙完了事,入夜,穆华突然的没有预兆的回家,喜煞了爸妈,妈妈笑着,手忙脚乱还嘴不停“他爸,快把两个丫头叫回来”,那如临贵宾的隆重让他有着些许的生疏,心底荡漾起浓浓的亲情,穆华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是父母的心尖尖,远飞的儿子是爸妈最深的牵挂,兴高采烈的一家人,忙忙碌碌地接待着远归的人,台上放了蛋炒饭,蛋花汤,红烧肉,妈妈一边瞅着儿子津津有味的吃饭,一边抚摸着儿子的头“看看,比起前年回家又黑了,又瘦了”插队在附近农村的姐姐笑着打趣道“看看,妈妈的宝贝回来了,我们就要靠边站了,”
  “妈,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呀,开心点,明天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呢。”他一边吃饭一边笑着,
  “喔,儿子,有什么好事?谈恋爱啦?我可告诉你,要谈的话也只能在知青堆里谈,也许以后有机会回城,先处处也未尝不可”妈妈正色地提醒着,
  “嘿嘿,放心好了,她是个内向又害羞的姑娘,我们现在也还处在保密阶段,我保证你们会一百二十个满意的,”
  “哈,这么有把握,看来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了”爸爸也凑起了热闹,
  “那是当然的,无论是人品还是模样,都是顶呱呱的,”他满满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炒饭,一边搅拌,一边回答。
  两年没有回家的穆华,第二天的整整一天就消耗在了拜亲访友的琐事上了,直到晚上,一家人终于聚到了一起,他讲起了箫云,他的文秀聪明又勤劳朴实的恋人,父母在他娓娓道来中频频点头“嗯,这样的女孩子不错,”一直办事严谨的妈妈说“穆华呀,这个女孩子不错,你不妨明天带了来玩玩。”
  四、
  初相见的感觉是美妙的,温馨中带着和谐,父母的慈爱、亲昵溢于言表,他知道,那是满意的最真体现,饭桌上的气氛是热烈而客气的,做妈妈的不断把菜往箫云的碗上堆着,一边吃着,妈妈一边问起了箫云,“小云哪,四年前我曾经去过你们农场,怎么没有见到你呢?,”
  “那一次我正好回了家,伯母”
  “听穆华说,你家也是这个小镇的,你爸叫箫?”
  “是啊,估计离这儿有两公里吧,我的家在最西边呢,不知道伯父伯母你们认识否,我的爸爸叫刘正轩,我的妈妈是”
  “慢着,你不是姓箫吗?”
  “哦,我是寄名出姓呢,”
  “刚才你说是刘正轩的女儿,你妈妈是不是叫章虹?”
  “是啊,伯母,你们认识?”
  “呵,何止认识,我们还真的很有缘呢?”他妈妈的笑脸僵住了,
  “我知道你们家还有个哥哥,你们是兄妹三个,下面还有个?”他的妈妈拖起了长音,一种陡然的冷漠掺杂进了话语的缝隙里,
  “是啊,我还有一个读中学的弟弟,伯母,看来你们真的认识”他妈妈的那种骤然而至的冷若冰霜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变化让他和箫云有点不寒而栗,箫云嗫嚅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这时穆华看到妈妈“霍”地站起了身子,“姑娘,来者都是客,吃了饭就回去吧,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们穆家高攀不上!”言毕,筷子往台上一放,身子就转进了卧房,
  餐桌上突变的风云,让箫云于失措中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勉强朝着众人点了个头,鼓着满眶的泪走了。
  不欢而散的结局赶走了他满心的欢喜,眼巴巴看着萧云委屈而去,他气鼓鼓地朝着母亲吼着“为什么?”
  
  “哼,想得太美了,还想和我们家攀亲家,穆华,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成!没有商量的余地,假如你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断了念头,”
  “到底怎么回事,我总该有个知情权吧,”,
  “好,我现在就讲给你听,知道你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知青的吗?这都是那个姓箫的妈妈做的好事!”
  “我怎么不知道,”
  “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只要知道你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就行。你爱谁都可以,我就是不同意和章虹做亲家。”
  “妈,你知道我们的五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吗?我们是在同甘共苦中产生的感情哪,”
  “不行,要她你就不要家,要家,你就断彻底,”
  “妈”穆华大声叫着,
  “不要喊,知道我是你的妈,就听妈一句劝,马上就断,彻底断掉。心里烦死了,想起那年的事情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我和你说,从现在起忘了这件事。”妈妈的斩钉截铁是不容置疑的,
  妈妈说完把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这时候,包括父亲,姐姐都开始了劝导“穆华,这件事不要再想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你哪里找不到对象了,找一个对头家的女儿,被小镇上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莫名其妙,”他跺脚狂喊,
  这一夜,穆华辗转反侧,似睡似醒中,似乎看到箫云睁着那双哀怨的眼睛不时的在眼前看着他“我们真的只有这条路吗?我们的爱是错的吗?”
  “不!”他一推被子坐了起来,难忘的五年,在千辛万苦的磨练中结出的爱怎能够因为父母间的恩怨而分开?他决定抗争,早餐桌上,他开口了“箫云是个好女孩,要我们断不可能,你们不同意,我们可以永远不回来,”
  “好啊,你翅膀硬了,你可以扎根那里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了,你要断绝了我们的母子情分了?是不是啊?好啊,你把我们养你这么多年的账算清了,从今天开始你在家里每吃一顿饭都算了钱好了,”妈妈玩的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算就算,你记账好了”一向对母亲尊重有加的他第一次开始了反抗,
  “他爸,拿笔来,就从现在开始,”妈妈越想越气,都是那个女人调教出的好女儿,八字还没一撇,自己的儿子就反水了,
  “这是什么鬼事情,我不吃了,”他一甩门,走了出去,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走了两公里的路,抬头看,远远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前面学校的操场上徘徊,“箫云,”
  “穆华,你怎么来了?伯母气消了?”
  “我们不理她,”
  “她是你妈,我们的事情不但你们家反对,我爸妈也在坚决反对”箫云愁云惨淡,原来结怨是在六年前的那次知青下放,在那场大规模的知青下放运动中,本来穆华的妈妈已经通好了路子,可以留下刚刚高中毕业的穆华在当地安排工作的,甚至连单位都有了着落,就在她工作的粮店里,谁知道消息走漏了出去,七转八传的,箫云的妈妈知道了,正犯愁着单薄的女儿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办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捞着了稻草,于是两个毫不相识的家庭为了儿女的下放之事较上了劲,章虹的妈妈吵着闹着绑着要同进退,章妈妈的吵闹是一石激起千重浪,许多的人也跟着吵了起来,也许是吵的声势过于的大了,管事的领导无奈之下来了个一锅端,都去,没话说。其实,事后箫云的妈妈已经后悔了,这算什么呢,一场意气的交锋,弄了个两败俱伤,还结了个深仇大恨,害得别人家的儿子丢下好好的工作跟着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自己家又赢了多少呢?那天晚上,箫云的妈妈讲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劝说着箫云“孩子,真是天意弄人啊,我压根就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巧,巧到分在一个农场,还在一个连,甚至还,唉,忘了吧,你们是不可能的,即使你们硬着来,进了穆家门,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受那样的罪,趁早断了好。”
  “穆华,怎么办?”箫云讲完从妈妈那里听来的经过问他,
  “就为了这样的事情,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我们走我们的路,让他们去说,”知道了事情原委的穆华似乎长长的松了口气,在他的劝导分析下,箫云似乎也宽了心。
  这一天,两个人,在小镇的操场一偶整整地呆了一整天,他不相信,一向疼他爱他如生命的母亲会真的对他狠下心肠的。
  这一次,他却真的想错了,正因为太爱他,所以凡是在他身上所显示出来的一切都成了他母亲的爱恨情仇,晚上他哼哼唱唱回到家的时候,一家子的人都冷着脸,只有小妹悄悄地提醒着当心,果然,还没有坐下身子,妈妈的火就如雷霆万钧般的压了来,“你以为我说话不算话的吗?我都是为你好,你就不能听一次我的话?”
  “其他话都可以听,唯独这件事不行”
  “你的前程都已经被她妈妈葬送了,你要气死我!”
  “这是我和箫云两个人的事,与他人有什么相关?”
  “假如你真的要一意孤行的话,那么,儿子,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妈,我,我是为了谁啊。”妈妈大声地哭着,拍着台子跺着脚,
  一连七天的车轮战,软的硬的,几乎用上了各种手段,家里的空气里一股憋闷着的味道把他的心似乎逼进了死胡同。眼看着已经走投无路了,放弃箫云,那无疑是把他往绝路上逼,“既然如此,我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意义,”那一天晚上,在和母亲的又一次大吵之后,他随手摘下手中的钻石牌手表,往妹妹手上一扔,“小妹,给你吧,从今起,忘了我好了,”说着,把那条围脖系好了,流着泪,摇摇头就向门外不远处的那口水井走去,“小华,你干什么?”爸爸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大步奔过来拉住了他,“爸,你让我怎么办?”
  “有话可以说,这样不行啊,唉,作的什么孽啊,”
  “你想怎么样,你假如今天真的想走这条路的话,来,我先栽进去好了,我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妈妈泪眼婆娑,头发乱成一窝,拉住了他的手,哭得声嘶力竭,闻讯赶来的左邻右舍劝慰着,他流着泪,抱住了母亲“妈,你到底要怎么办啊?”
  “算了,你要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只是为娘的恳请你不要做傻事了,”
  印象中,似乎纠缠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妈妈不再寻死觅活了,他也被众多的人拉扯着进了屋,这时候,爸爸靠近了他也低低地相劝“给你妈妈一点时间,凡事总得有个过程不是?”
  那以后,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家似乎回复了原先的模样,面对这件事,家里好像明显退让了,不支持,不反对,不言不语,只是一种潜藏着的暗流涌动的感觉似乎呼之欲出,他像只警惕的猫,时刻竖着毛,直到又一周后,他发现原来只是自己多虑了。离他和箫云回农场的预定日子还有三天的时候,他妈妈和颜悦色地对他说“穆华,你让箫云来一下,你们就要回农场了,我想和她再见个面如何?”
  “嗯,我约一下”箫云来的那天,他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爸妈都冷漠地客气着,虽然表情有点僵僵的,短期内,能够这样,穆华已经很满足了,来日方长,凭着箫云的秀质慧心,他相信,终有一天,妈妈会真心接纳她并喜欢上她的。
  晚饭后,妈妈指使他去一趟外婆家,他坚持着要箫云一同前往,爸爸朝他轻轻摇摇头,再在他的耳边提醒“你妈妈正在改变,孩子,听话,你妈妈要和箫云说几句话总不会吃了她的,再说不还有我和你姐姐在吗?”
  两个小时的耽搁,等到他回家,箫云正等着他,从情景看没有丝毫的异常,他的心彻底落下了。
  五、
  一个多月的家乡之行终于到了说再见之时了,车站上,送行的妈妈含着泪,摸着他的头一遍遍地说着“不论何时,不论发生什么,儿子,请你记住妈妈永远是爱你的,”他笑着“我知道的,有谁会说自己的母亲不爱儿子啊,妈妈”他亲昵地拍着妈妈的肩膀,
  “嗯,这就好,还有箫云啊,记得我俩的约定,”妈妈转过了头意味深长地向着箫云微笑着,
  “伯母,给我时间,你会看到满意结果的”他探询的眼光在箫云的脸上搜寻着,“和我妈有什么秘密?”
  “哪里啊,要我好好照顾你,”那一天,箫云的爸妈没有出现在车站,他只是在箫云的眼睛里读到了那说不出的无奈和痛。
  回到农场之后,正赶上三夏大忙,一帮人整整的忙碌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有了稍许的空闲,这一天,宿舍里的几个人都想放松一下,几个人约了要去三十里地以外的农庄里去访同学,说定了会留宿一个晚上疯一回的,留下了箫云和他没有去。这一天的晚上,箫云为他做了几样爱吃的菜,红烧马铃薯,西红柿炒蛋等等大概三五个菜,这在那时那地算是竭尽丰盛了,饭桌上,箫云红着脸和他说“今晚就算我俩的新婚之夜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该有个结果的,不是吗?”
  那一夜,羞涩的箫云极尽温柔,他和他,一对干柴烈火在狂烈的爱里尽情地燃烧着自己,融化着彼此。缠绵的夜,多情的夜,销魂的夜,他在沉迷的甜蜜里酣睡了。天亮了,他醒了,伸手一摸,床上没有人,他心里偷笑着:这个箫云哪,干什么去了呢?他睁大眼睛颠个身,他的云或许正为他准备早餐吧?他口里喊着“箫云”翻身慢慢坐起,不闻回音再放大了声“箫云,箫云,”他站起身,一边扣纽扣,一边往门口走去,外面竟然是个下雨天,看外面的景象,昨晚的那一场雨应该很大啊,他却是浑然未觉,他抬头看看天,心里思忖着,看来那帮人又得耽搁一天了,他继续在房前屋后喊着,整整的一个小时过去了,箫云还是不见踪影,也许去了大队部了吧?他猜想着又走到了边上那间新搭建的厨房,小小的餐桌上,一只碗下扣着一张字条“你的早餐在锅里,我已经吃过,你不要等我,赶紧吃了,”揭开锅,哇,难得一见的煎饼静静地躺在那,一摸,还有丝丝暖气,他站着吃完又回到了房间,得先把床铺整理一下,箫云是个爱干净的人,回来看到狗窝样的床,肯定又要笑他的无序粗线条了,整理了床,叠了被,他随手把枕头放在了豆腐块的被子上方,咦,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笺纸就躺在枕头底下,哈,这个家伙,还玩起了写信,他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了那张薄薄的信笺
  “穆华,怕你会在饭前看到,所以我把信藏进了枕头底下,我想当你看到的时候,该是已经吃完饭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离去对你是否是最合适的,只是我确实已经别无选择,我们这一次的家乡之行,其实就是我们爱的终点站,不要怨恨你妈妈,她是爱你的,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是没有错的,假如没有我妈妈的作梗,你妈妈完全可以把你的幸福设置得尽善尽美,我还记得离开家乡前的那天晚上你妈妈的话,她说,这不是我的错,只是我们不该结缘,她问我爱你吗?她说爱,为什么就不能为所爱的人想一想,假如他的爱是以放弃了家人作代价的话你忍心吗?这样残缺的爱,这样充满了缺憾的爱,你承受得起吗?我又想起临走前夜爸妈和我说的话,妈妈说,假如你一定要走进穆家,那我会以死来告诉你,你的选择是多大的错误的,分手是你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我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我爱你,我不要你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所以我选择放弃,只是这样的决定真的好难好难,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我不要你在我和你的父母间抉择,那样对你太难,太残酷。
  有时候坚持也是一种痛苦的无奈,我已经无法也无力坚持,伯母的话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耳畔回响,‘爱他就要为他想,爱他就要为他做’,可是怎么做才是最彻底的呢?我想,也许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外面下着雨,跟着雨的足迹去我该去的地方,这才是最好的。忘了我吧,人生本就充满了遗憾,让我们来生做一对无牵无挂的爱人,最后送你一句话,我希望我的爱人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不要找我,我会躲在那个远远的地方深深地祝福你。找一个爱你的人,找一个能够得到你爸妈完全认可的人,在可以牵手的时候,好好珍惜幸福,不要让我们的过去横亘在以后的生活里......”
  信笺无声飘落,他连忙走进箫云住的女生宿舍,床上没有了盖被,再去寻找箫云其他的东西,那只红色的小箱子也不见了,箫云真的走了,走得毫无预兆,他冲进了雨幕里一边寻找一边大声疾呼“箫云,你回来,”“傻箫云,你在哪里?”雨水荡涤下的天地间,茫茫一片雾气,哪里还有他的箫云,找了许多的地方,走了许多的路,他一颗无助的心似乎随风飘在半空中的包装袋,空空的,轻轻的,整个的人丢了魂,失了神,十几公里的农场几乎翻了个遍,场部的领导,其他连队的人也都参与了寻找,傍晚的时候,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到了那个地方,那是她和他曾经无数次坐过的河边,箫云曾经无数次地说过,那是一个流淌着诗意的好地方,他眼睛沿着河上那条晃晃悠悠的板桥看向对面的那座山,也许,他的箫云会翻过了那座山?隔着那座山就是另一个省的地界了,眼睛所及,他看到了那只白色的风凉鞋半卧在水里,一条熟悉的红丝巾被山上延伸下来的藤蔓攀住了角,在风雨中苦苦地似要挣脱出牢笼般的晃动着,那只红色的箱子支离破碎地横卧在半山腰,箱内的衣服沿着山路撒了一地,他眼里透着一股绝望,很久很久,他无望地坐在了风雨中的草地里。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大群寻找的人,都来到了他的身边,“走吧,天已经黑了,只有明天再找,”
  “穆华,心放宽一点,箫云不会有事的,或许她只是要躲着你,”他摇头叹息,“你们都走吧,让我静一静”
  那之后,又过去了很多天,找了很多天,终是无果,场部领导通过拉网式的空间联系,最后也是无果而终,连续二十多天的寻找、等待,他病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出现了这样的状况,领导请来了箫云的爸妈和他的母亲,面对着这样的结局,他们无语凝咽,去者杳无影,留下一屋的人相顾无言空余恨,痛悔的母亲似乎一夜间白了满头的发,她在箫云的爸妈面前深深地忏悔着,“一切都是我的错”,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愿离去的那个人芳踪再现,人去屋空的寂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从那时起整整三年他没有回家,他一直在等待希望的降临,一直在寻找远去的心爱,直到恢复高考,他想,也许他的箫云会在曾经无数次向往过的大学里与他相逢,他拼命的苦读,拼命地努力,直到走进大学校门,梦里的重逢没有再见,他彻底失望了,他的箫云也许已经不在人间了。他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每次回到凤凰镇,他只是作为箫云的替身,去看望箫云的母亲和她的家人,这几年里箫妈妈憔悴、衰老,她是把失女的满心哀思嵌进了满脸的皱褶里,在去大学的那一年,箫妈妈告诉他,箫云走后的三天,家里收到了她走前写的信,信里她要自己的妈妈坚强,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她的他,她要妈妈和着爸爸一定劝说他,不要恨自己的母亲,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无罪的。那一天,是箫妈妈和箫爸爸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们会远远地离开了家乡去外地谋生活了,老两口拉着他、命令着他,把他送回了生他养他的家,那个又痛又恨又割不断的家。
  六、
  沉浸在回忆里的穆华,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坐在了那片草地上,一声哀叹,满腹酸楚,刻骨铭心的感情,怎能忘?箫云,那是他用毕生的心,一生的情爱不够的人,怎能忘?那失去的痛是他一辈子的心的纠缠。那是永驻在他左心房的刺,不动、不想,也会深深地痛啊。坐了许久,他慢慢地站起,外面已是夕阳西沉,他低着头,一步一回头向着来路而去,浑然不觉中,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穆华,你还好吗?”一个声音,温温柔柔的轻问,他慢慢地抬起头,一袭淡紫色的风衣,一张忧郁的脸,一双愁目在向他深深的注视,虽然岁月的流逝在脸上留下了深沉的记忆,虽然头上青丝已染霜,那眼、那神、那举手投足间的熟悉却是再也抹不去的印记,
  “箫云,我的箫云,你是箫云吗?”他偷偷地掐一掐自己的手,不是梦,箫云真的回来了,两双手在相隔了三十八年之后再次相握,他有许多的话要问,他有许多的话要说......  箫云告诉他,那一年的那一天,她出走的那一次,一次意外她从山上摔下了河,又顺着河流飘进了下游的一个浅滩上,昏死着的她被一位艄公救了,从此以后她做了艄公的养女,整整的三年,为了让他死心,她断绝了家里和连队里的一切联系,直到恢复高考,她偷偷地写了信给了老连长,让他办理关于户口的一切事情,她在信里千万次地叮咛不要告诉他自己的一切,既然无缘牵手,不如相忘于江湖,从那以后,她上了大学,她偷偷地恢复了和父母的联系,并让他们走出自己的家乡,箫云握紧了他的手和他说,“原谅我的离去,原谅我的狠心,无缘牵手今生的人,我们只能是一根永永远远驻扎在彼此左心房的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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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画 2012-12-14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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