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本色
| 鲜花在哪里 鲜花在少女的怀抱里 少女在哪里 少女在小伙的怀抱里 小伙在哪里 小伙在坟墓的怀抱里 坟墓在哪里 坟墓在鲜花的怀抱里 鲜花在哪里…… ——题记 猫耳洞内。 班长周韬用鄙视的目光打量着新来的通讯兵:瘦高瘦高的个子,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边小眼镜,更可恶的是一个大男人竟连胡子也没长! “叫什么名字?”周韬像是在审问犯人。 “我叫……李岚”。新来的通讯员不知是胆怯还是生来就是这幅嗓子——有点细声细气。 “哼!不但娘们声娘们气的,还起了个女人的名字,这德行还来前线打仗?”周韬心里暗骂道。不过,作为一班之长,他还是有点“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魄的。 “我说李兰(岚)啊”周韬故作亲昵地拍了一下李岚的肩膀,无视李岚被拍的皱眉撇嘴的痛苦模样,“你是新来的,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尽管问我,不交学费的”。 “谢谢班长指教!”李岚站直身子,面部表情严肃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哈哈哈……哈哈哈……”猫耳洞内的战士们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当然笑的最响的还是班长周韬。“哈哈哈……你这小子,够穷酸,咱这谁还行这个?”周韬打落李岚那只行军礼的右手。 望着洞里笑的前俯后仰的战友,再看看自己这只“闯祸”的右手,李岚莫名其妙:自己不就是行了一个极其普通的军礼吗? 这,便是李岚到达反越前线的第一天。 “轰……”一颗炮弹落在了猫耳洞附近,随着这声巨响,猫耳洞剧烈地震动了几下,洞顶和洞壁上的浮土成块的下落。 “班长,怎么办?这洞是不是要塌了?咱们该上哪去?”李岚从发报机旁跃起,紧紧地抓住了坐在洞口的周韬的胳膊。 “吓……”周韬给了李岚一个超级大白眼,不理会他而是继续制作他的“土香烟”。(这“土香烟”是周韬的发明:就是把抽剩的烟头都攒起来,扒出里面的烟丝,再掺上一点干草沫,最后用后方运货包装的牛皮纸来卷烟。当然,这牛皮纸也是经过“特殊”加工的——撕成卷烟纸大小后,用手搓,力气要不大不小刚好能使它变软,变薄,这样才能卷住。)李岚知趣的放开了周韬的胳膊,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李岚,过来!”有人在背后叫他。李岚转过身,循声而望,原来是刘大坡喊他。 “刘大哥”,李岚躲闪着不时下落的土块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别那么酸气,叫我‘臭皮‘得了,没听到别人都这么叫我吗?”刘大坡扯了一把李岚的领子,使李岚坐到了地上。“听我说,胆小鬼,这根本算不了什么,猫耳洞结实着呢——要是真塌下来也不是这种慢腾腾的塌法,而是呼的一下全下来,想逃,门也没有!”刘大坡说的一脸轻松,而李岚却听得两眼发直,“真可怕”李岚喃喃自语。 这句话恰好被走过来给战士们分发“土香烟”的周韬听见,他撇撇嘴,不屑的说“李岚,要我说你根本就不适合来前线,虽说你的主要任务是送什么报呀,连什么线的,可是子弹、炸弹这玩意可是不长眼睛的,谁也猜不准自己啥时候去阎王爷那报到——瞧你这副文弱书生样,你爹娘就舍得?” “这不怪他们”李岚垂下眼睛,眼圈有点泛红。“我没考上大学,我也不想像某些待业青年那样无所事事,给社会增加负担,当兵来前线,是我自愿的。” 李岚的表情及话语着实让大家沉默了一阵。 “或许,你爸要是个当大官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不知是谁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李岚笑了笑,没有做声。 这时,又有一发炮弹落在了猫儿洞附近,猫耳洞剧烈地震动了两下后,归于平静。望着被震落下来的浮土,李岚没有慌张——真的,这一次他没有害怕。 某日。 下午4点零5分,距离局部进攻时间还有45分钟的时候,班长周韬收到了一封后方来信。这是一封既普通又特别的信:普通的是这封信与其他战士收到的信一样,都是厚厚的、沉甸甸的;特别的是这封信的信封很美,是淡蓝色的,而且寄信人地址那一栏只写了三个字“老地方”。 “打开看看,班长,打开看看!”一帮战士凑过来,一个个猴急的样子——来信公开,这可是他们的“历史传统”。周韬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长满硬胡茬的下巴,嘿嘿地笑了两声,故意慢腾腾地拆信,天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急。 信封打开后,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方浅蓝色的手帕,叠的整整齐齐。“哇,肯定是个女孩子写来的信呀!”小兵阿水用他那标准的广东话大声嚷嚷。 “别胡说!”臭皮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水,谁不知道班长周韬的女朋友在周韬上前线后不久便和他分手了,为此周韬心里一直很不是滋味。 手帕打开了,里面有一封信,被叠成千纸鹤的形状——周韬很吃惊,当他用他那双笨拙而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拆这只千纸鹤的同时,他猜测着:会是谁呢?王琳,她不是早就和我分手了吗;小燕,她只是邻家的小妹妹呀;妈妈,更不可能,她怎么会叠这种东西?信打开了,满纸都是女孩子所特有的娟秀笔迹。 顷刻,猫耳洞内一片肃静。 周大哥: 你好! 收到这封信是不是感到很奇怪很意外?我不急于让你知道我是谁,也不急于让你知道我此时的心情与感受,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请你静静地读完这封信,好吗? 还记得去年那个夏日的黄昏吗,轻风吹拂,彩霞满天。我和好友莉莉到校园后面的那个小湖边散步。突然,从我们身后窜出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未等我们反映过来,他已抢走了莉莉拎在手里的包,那里面有她的一百多元钱,对于一名离家在外的大学生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呀。 “来人呀!快抓住那个抢劫犯!”我和好友边追边喊。 前面有几个男孩子,看样子他们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可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名抢劫犯跑远却无动于衷!正在这时,周大哥,你出现了,很有点古代侠客“横空出世”的味道,你奋不顾身的追上了那名抢劫犯,只几招便将他制服!当你吧钱包还给我们时——周大哥,你知道你带给我的震撼有多大吗?是的,你不是一名大学生,甚至你还有一点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但是,从你身上我看到了许多人都不具备的闪光点,学识与文凭根本不是衡量一个人道德高尚与否的标准! 后来得知你的家不是在这里,你只是来这看望你那读大学的同学,周大哥,你知道吗,我的心里竟然升起一丝莫名的酸楚。再后来,你走了——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也许永远不能见面了,毕竟,人海茫茫,毕竟空间相隔,而你我只不过是两颗偶尔相遇的行星。千万别笑我,周大哥!也许你永远无法读懂女孩的心思,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偏偏愿为你歌唱愿为你哭泣愿为你祈祷平安愿为你祝福明天。有时,我甚至这样想:我愿是一位古代灵秀的江南女子,因一面之缘而痴痴等那北方的讯息,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虽寂寞孤单虽清泪两行却依然感激上苍,让我有一个可爱可等可怨可盼的人! 日子就这样流逝着,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直到上个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你的这位同学,原来他是我一位朋友的男友。通过他握我了解到了你的一些情况,得知在去年秋你便入伍去了前线,而你的女朋友也因此和你分手了。周大哥,你知道吗,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大哭了一场,我恨,我恨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让我知道你的消息——你上前线我可以理解,因为从你帮我和莉莉追回钱包这件事上,我便知道你是个热血男儿;可是,她为什么要伤害你,因为你不能与她花前月下、长相厮守吗?而我又是多么痛恨自己,不能及时安慰你,不能替你分担心中的痛苦与忧愁。 知道你的地址后,当天夜里我便写了这封信,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近况,来信告诉我好吗? 送上一方蓝手帕,手帕边角上有我的地址,希望你随身携带,时刻能想起我这个“大胆”的女孩。 祝周大哥平安归来! 永远等你的何晓玫 某月某日晚 周韬的手颤抖了,同时颤抖的还有一颗滚烫的心:是去年夏天那个美丽的黄昏吗,是哪个宁静的小湖畔吗,是哪个长头发大眼睛爱笑的女孩子吗?这世间,有谁,有谁,有谁,能像这位叫何晓玫的女孩这样热爱共和国的战士!周韬急忙审视手帕的四个边角,果然在其中的一角找到一行小字:某市某大学某信箱何晓玫。 每位战士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班长,这封信太感人了,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班长,你可不能辜负这么好的女孩呀!” …… 周韬似乎没有听见战士的吵吵声,他默默地收好信,放到了他那只半新的军用挎包里,这挎包是他所有珍贵物件的藏身地。而那方蓝手帕,他又凝视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这时,局部进攻的炮声打响了。 “全体集合,出发!”周韬的声音坚定响亮,似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是总机!我是总机!06请注意,06请注意,156战区的电话线被敌人切断,请负责安装,务必赶在主力部队进攻前完成!”坐在发报机前的李岚收到了总部命令。 “06明!06明白!”李岚答毕,马上整装出发。 156区是一片密林地带,距离李岚他们所在的猫耳洞不是太远,大约只有500米左右,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通讯地段:我军的总机主要是通过这条线与东南方向的通讯支部联系,如果此地区断线,后果将不堪设想。李岚腰里挎着接线设备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行走,借着林间空隙处透进的阳光,他仔细寻找着电话线的断头处。李岚不愧是个优秀的通讯兵,不到一小时,他已接好了十几处短线处。李岚抬腕看了看父亲在他入伍时送给他的“上海牌”机械表:时针指向5点30分,距离总攻时间还有30分钟。此时的李岚已走到了密林边缘,这表明李岚的工作任务已完成了。一丝喜悦爬上了李岚的心头,他转回身向猫耳洞方向走去。整个林间很美也很幽静,偶尔有几声鸟啼打破这种寂静——“真不像是在前线,简直是在后方的公园嘛”李岚心想。此情此景让他想起父亲的教导母亲的疼爱,更感悟到生命的美好和平的可贵。突然,李岚听到右前方有一声响动,他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偷偷地注视着右前方——是三个越兵,看样子是专门破坏通讯设备的,距离李岚大约只有30米左右,看样子他们并未发现李岚。 “怎么办?”李岚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手榴弹,“不行,在林间扔手榴弹不适合,与目标之间有太多树木障碍,再者,不小心炸坏电话线怎么办——只能用枪,但是枪法必须快、准,否则对方三个人完全可能发现我。”想到这,李岚紧闭着唇,他缓缓地举起了枪—— “砰——”一个越兵倒下了。 “砰——”第二个越兵倒下了。 “砰——”这一次,倒下的却是李岚——第三个越兵很快循枪声发现了李岚。 这一枪很准,打中了李岚的前胸,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李岚几乎昏厥过去,但是李岚告诫自己:你不能死!还有一个敌兵没解决,而且接好的电话线很可能又被他们破坏了!李岚趴在地上没有动,从胸口冒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以及身下的草丛,可是他仍努力的倾听着那个越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近了……近了……李岚猛地抬起手中的枪,“砰——”的一声,第三个越兵倒下去了,这一枪正中他的咽喉。李岚的伤口因这次剧烈地震动而更加疼痛,李岚终于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岚缓缓醒来,他艰难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5点45分。“5点45分,距离总攻还有15分钟”李岚心中默念着,突然他想起了电话线,“对,电话线!断没断?” 李岚强忍剧痛,爬向电话线——林区有多长,电话线就有多长,受伤的李岚就得爬多长!“从头开始!对,从头开始!”李岚告诉自己“一寸电话线也不能漏过!”就这样,李岚以最原始的方式开始检查电话线:一米,两米,三米……电话线下面的林地上有一路长长的血迹。 疼啊,哪一个战士不是血肉之躯?疼啊,哪一个战士不是父母的惦念?疼啊,哪一个战士不是共和国的牵挂?可是一个声音在李岚心中呐喊着:“李岚,你要坚持到最后,因为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坚持!坚持!”衣服被划破了,脸被刮伤了,可李岚的伤口却似乎不那么疼了。 终于,李岚还差几米就爬到了林地边缘,他看到前面的电话线完好无损,就如同刚刚检查过的线路一样。“他们没来得及破坏呀!”李岚松了一口气。突然,一阵比以往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李岚的意识模糊起来,他很累很累啊,林间的鸟儿请轻声些,不要惊醒他,让他看见爸爸妈妈正微笑着向他奔来,让他看见小侄子那天真活泼的笑脸,让他看见战友们在一起唱歌跳舞欢庆胜利,让他看见骄傲美丽的五星红旗在共和国上空随风飘扬这一次,李岚没有醒来。 三颗耀眼的信号弹升上了高空,我方军队发起总攻的时刻到了。 周韬所在连几乎是所向披靡地将战线向敌方推进了几千米,战士们不禁士气大振,如此下去,这一役胜利在望。可是在118高地,我方军队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密集火力阻挡,看来穷途末路的敌人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妈的,老子打仗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龟孙子呢!”周韬愤愤地骂着,手里的冲锋枪又冒出一串火光。 “班长,等天黑再拿不下118高地,这场仗可就更难打了!”臭皮扯着沙哑的嗓子冲周韬喊。谁都知道战场的形势是瞬息万变,一个山头攻不下,狡猾的敌人就有可能凭借有利地势转守为攻。 周韬沉默了一阵。 “我看这样好了,我向连长请求由咱们班充当爆破小组,去山头把敌人的防守力量炸掉,怎么样?”周韬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环视着所在班的战士。 “没说的,就这样!”战士们纷纷附和。 经连里同意,周韬所在班正式行动起来。 周韬、臭皮和阿水各自背了炸药包向118高地匍匐前进,其他战士负责火力掩护。我方的机枪手很快为他们打开了一条安全通道,周韬三人顺利地到达了距山头敌人不足100米的山慢坡。这时,敌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火力突然又密集起来,使得他们不能再前进半步。 “我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俩继续前进!”臭皮坚定地望了望周韬和阿水。 谁都知道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意味着什么,那就是牺牲自己。可是大敌当前,不是他们争相牺牲自己的时候,必须有人活下去完成任务,所以,周韬和阿水只能点头。 “保重!”周韬在心中默念。 与此同时,臭皮向左前方滚动了十几米,然后从地上爬起,以半蹲势继续向左前方移动,敌人发现了这个“明显”的目标,火力一下子集中到了臭皮这里,趁此机会,周韬和阿水连忙继续匍匐前进。 “轰——”左前方传来爆炸声,爆炸气流波及到周韬和阿水所在地,他俩紧紧地趴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臭皮,那个曾经朝夕相伴的战友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那么青春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反越最前线。安息吧,共和国的旗帜上定有你血染的风采! 强忍悲痛,周韬和阿水继续前进。 “哎呀!”阿水突然抱住了腿,周韬转头看见阿水的右小腿出了一个小血窟窿,鲜血从中汩汩流出,看样子子弹已穿透了腿骨。 “他妈的,越鬼!”周韬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应该用绷带包上,可是一旦战斗打响谁会记得带那玩意?周韬蓦地想起那块随身携带的蓝色手帕,他毫不犹豫地从贴身衣兜里掏出它。“用这个包上吧,还挺干净!”他把手帕扔给阿水。 阿水瞪大了双眼:“不行啊,班长,它可是……” “你待在这不要动,我去山头炸掉那些越南鬼子!”周韬继续前进。 近了,近了,周韬只要一扬手,炸药包就可以丢到118山头上,可是周韬为了更稳妥,让炸药包尽量落在敌人中间,他又冒险前进了几米——这就意味着炸药的余力可能会伤着周韬,但是周韬没有想到自己,他点燃了炸药包,待导线快燃尽时,猛地把炸药包掷向了山头敌人。 "轰——”一声巨响,118高地几乎被炸平。 “冲啊!”那是我方军队如狮的怒吼。 可是,周韬却没有任何声响,爆炸使他昏厥过去了。他静静地躺在那,血流如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数弹片嵌进了他的身体,包括他曾经自认为英俊的脸。 鲜艳的五星红旗在118高地迎风飘扬! 中越战争结束后的烈士陵园。 周韬顺着白色的甬道缓缓地走着。黄昏的阳光透过云间的空隙,给白色的墓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越发衬托出烈士陵园的庄严肃穆。 “战争是残酷的啊!”周韬停在一处墓碑前,轻轻地抚摸着这块光洁的墓碑。战争是残酷的,不是因为曾从周韬身上取下了200多块弹片,不是因为周韬英俊的面容已是昨日记忆,而是因为这座座墓碑下不朽的英灵们,他们都曾那样鲜活,他们的心头都曾翻覆着热爱亲人热爱生命的血液!而今,他们在共和国烈士的光环下静静地躺在这里,供人瞻仰不被人遗忘,可是又有谁能体会到他们的孤寂和他们亲人的悲伤? 一位军官模样的老人顺着白色甬道缓缓走来,神情严肃,步伐沉重。当他从周韬身边走过时,周韬看见了他军帽下花白的头发和肩章上闪闪发光的三颗金星。 老人停在了距周韬不远的一处墓前,缓缓地摘下了军帽。 “儿子啊,爸爸又来看你了!”他哽咽了。 周韬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但他还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座墓碑——某部某班李岚之墓。“李岚?某部某班?”那是周韬再熟悉不过的记忆,而那句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或许,你爸要是个当大官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孩子,你是好样的,爸爸虽然心疼你却从来没有后悔过,你能理解爸爸吗?”老人含泪继续说道。 一股酸楚涌上周韬的心头,但他没有流泪——还需要泪水吗,还需要安慰吗,看着老人那坚毅的身影,听着老人那真挚的话语,你会发现所有的言辞在这里都显得苍白无力! 周韬对着老人的背影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周韬沿着长长的甬道继续走下去。他不为找谁,来烈士陵园只是他由内心深处培养起来的一种习惯而已,或者,是为了陪陪这些孤寂的英灵吧。再说,还需要刻意找谁吗,这满陵园的烈士不都是周韬患难与共的战友吗,这满陵园的烈士不都是周韬血乳交融的兄弟吗? “大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周韬身后传来一个女孩怯怯地声音。 “这声音好熟悉,似乎在哪听过”周韬这样想着。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怕,他怕自己这张被弹片炸的面目全非的脸会吓着这位清纯的女孩。 那女孩继续说道:“大哥,我是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战争期间,我给他写过一封信,可是至今他一直没给我回信。我的朋友说他或许牺牲了,我不信,果然这烈士陵园里没有他的墓碑——大哥,你也许认识他的,他是某部某班的班长,他叫周韬!” 周韬像被雷击了一般,呆住了。“她,她是何晓玫!那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孩,她从某市找到了这里!”周韬杵在那,半天没有言语。 “大哥……”身后的女孩轻轻地提醒他。 “我,我不认识他,但我听说过他已经牺牲了,在战场上,尸骨无存,所以你在这找不到他的墓碑!”周韬的嗓子有些沙哑。 身后的女孩没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的啜泣。 千万个声音在周韬心中痛苦的呐喊着:“我就是周韬!我就是周韬!”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并且继续向前走去。 “唉……”这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悠远而无奈。 仿佛有心电感应般,身后的女孩突然停止了啜泣,奔到了周韬面前,并勇敢地迎上了周韬那诧异的目光——是啊,无论一个人的容貌如何改变,无论一个人的身形如何改变,永远不会改变的是他的眼神。 “我真傻,早该确定你就是周韬!”女孩美丽的双眼里又泛起了水雾。 不敢正视面前这张写满委屈与坚定地的脸,周韬背转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回答:“我已非昨日的周韬,你所崇拜喜欢的周大哥已经死了,现在的周韬只是一个丑八怪,他不值得你去爱,他更配不上你!你懂了吗?” “周大哥!”女孩终于哭出了声“我的情感是系在你的生命里,不是系在你的容颜上!”虽带哭腔,但这声音却如宣誓般响亮、庄严。 万语千言化作两行感动的热泪,顺着周韬那布满伤痕的脸颊缓缓流下……此时,轻风吹拂,彩霞满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