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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青春相关的那些记忆

李作芝 2015-7-11 12:47 4790
  当我拿到党票的时候,已近不惑之年.这比我预想的时间足足晚了二十年。
  1
  出道那年我尚未满十七岁。那时约莫是八十年代中期,父亲早已满头银发年逾花甲。哪会儿,我正在集镇上一所高中念书,成绩一直为班主任老师看好。他曾暗地里对我说:以你目前的成绩和聪颖的智慧就这样下去,考个重点大学绝对不成问题,我敢打包票。我也一如既往的发奋攻读,憧憬着五彩斑斓的大学梦。把考名牌大学作为自己那时唯一的奋斗目标。可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却彻底幻灭了我的大学梦。
  那天,教育局王局长协同几位副局长风风火火的来到我父亲执教的那所学校,局办李秘书对校长耳语几句,倏忽,学校广播声嘶力竭叫起来了:请学校五十岁以上的教师到校办开会。王局长一行早已恭候在校办。一会儿,老教师们都到齐了。
  王局长坐在圆桌的上首,呷了一口茶,将手上的烟掸一掸,喉头摁了一声发话了:各位老教师,我今天专程来这里,一是来看望大家,二是传达上级一个重要文件精神。列位教师呕心沥血勤勤恳恳为党的教育事业奋斗了一辈子,尤其是有些教师在历次运动中,有的错划为右派,有的被冠以反动学术权威,等等,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这是历史的局限,国家亏欠大家的太多太多,今天,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已一去不复返了,历史已经得到公正的改写。在座的各位与那些在运动中挨批挨斗被流放,以至有少数教师最后付出生命代价,同他们比起来,你们还算幸运者。说到动情处,王局长忽然提议为那些在整风反右中被摧残致死的教师默哀。他从座椅上缓缓的站起来,摘下帽子低下头来,秃秃的顶子上泛出一道白光。几位副局长和老教师们也相继站起来,为那些逝去的阴灵默哀。王局长接着说:死者长已矣,那损失已无法弥补。今天政府对老教师做了极大的倾斜,为了还债,为了给老教师以心灵的慰藉,县委决定:所有五十岁以上的教师子女(未满30岁)均可子承父业,加入教师行列。会场上议论纷纷象炸开了锅,老教师们异常激动。这在八十年代不啻为一种福音。那时,当一名教师意味着端上了铁饭碗,粮食问题,户口问题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解决了。
  2
  那天晚上,不胜酒力的父亲异常的喝了几盅酒,下晚自习后我回到家里发现父亲尚倚在门旁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后来,他冷不丁的对我说:看来你高中的学业恐怕是不能完成了。辍学?我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亲说:是的。今后就和我一样当一名老师吧。读书,上大学不也是为了摆脱农村谋求一份职业吗?我的心里空落落的。谋职业,当老师。我始终不明白父亲的意思,还以为父亲酒喝多了说醉话呢。
  我一如既往的畅游在文山题海里。各科教师也一如既往的青睐着我。他们不时的对我进行单独辅导,尔后又为我布置大量的课外作业,他们执著的将我打造成名牌大学的学生,从他们的举手投足和眉梢眼角间是不难发现的。我也没有辜负他们的良苦用心,高考前夕全地区第二轮质量检测我以绝对优势雄居全校榜首。后来,班主任老师告诉我,我的成绩在整个地区都榜上有名。那次,我还以外的得到学校奖励我的二十元红包。校长将红包递给我的那会儿,拍着我的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难能可贵啊。我们学校好多年都没有出一个像样的学生了.3
  父亲将我叫出教室的那会是一个暮春的午后.我正在聚精会神的做着一道几何题.暮春的校园已显得有些零落,校园小径两旁姹紫嫣红的花儿纷纷陨落,花瓣纷飞落红满地,从深的杂草将本来就十分窄小的小路遮掩起来,我和父亲彳亍在小路上.他告诉我,今天下午务必去参加一个考试。我问参加什么考试,他吱吱唔唔搪塞着不肯明说。我说:父亲啊现在是年高考前最紧张的冲刺阶段,是非常时期,我没有时间参加什么考试呢,他后来斩钉截铁的说:考试你必须参加这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我知道父亲的倔强,最终是拗不过他的。于是,我勉强答应了。
  考试是在教育站的会议室举行。当我赶到考场的时候,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卷了,我扫视了一下考场十几套桌椅,十几位考生。那些考生看起来比我的年龄要大一截,他们一个个都是一副农民妆束,有的还赤着脚,裤腿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考试,只是巴望快些完成任务,好向父亲交差。
  试卷共两套,语文数学。我快速浏览试题,我发现最难的题目也没有超过初中范围,仅用了半小时便完成了两套试卷,匆匆将试卷交给了监考老师。监考老师一目十行的看完我的试卷,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对我说过一段时间再听候通知。
  通知很快就下来了。全乡十五位教师子女参加考试,我的语数两科除了作文扣了几分其余都得了满分,还有一位双科勉强及格,其他人各科都亮了红灯,有两位考生则双科吃了零蛋。
  第二天父亲向我最后摊牌了。让我明天不再上学,而是到教育站报到。他告诉我,从明天开始我不再是学生了。从此将是一名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父亲说:我这一辈子引以为自豪的是我终生从事的这一职业。在三反五反,整风反右的那种非常时期从来没有动摇过我的意志,艰难的走过来了。我们从事的是太阳底下最崇高的事业。你还很年轻,我已是花甲之人,行将告别三尺讲台,你从我手中接过教鞭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年轻人呀不要好高务远,脚踏实地的开始你全新的生活吧。
  听着父亲的一席话,我的眼角溢满了酸楚的泪水心潮澎湃,不知道作出怎样的抉择。推辞?看着父亲执拗而倔强的眼神,显然不可能;顺服?我又有些说不出的遗憾与失落,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大学梦。说真的,那时我真的没有丁点儿心理准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两难选择,我陷入了空前的困惑。
  那夜,月光很好。皎洁的月光水一样的泻进教室,我聚精会神的聆听语文老师的作文指导。文体是“人生何处无选择”语文老师海阔天空的引导我们如何写好与之类式的话题作文。他说:人生就是一个选择的过程,我们不可能按照预先设定的人生轨迹去完成自己的人生历程。有时候人生的选择带有突发性和偶然性,是人生选择你,不是你选择人生。无论怎样我们都应该慎重。脚踏实地的走好人生的每一步。历史上不乏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人生选择,也有偶然的选择开启人生崭新乐章的成功人生。其实,几个月后我们也将对自己的人生进行选择,有的会考上大学继续深造,有的会落榜流入社会,我们都应该直面人生,用生命来走好未来的路。
  默默记着老师的话,想着自己的人生际遇,我又一次泪流满面,始终难以取舍。清脆的铃声划破夜空,也一点一点敲碎了我的憧憬我的梦幻。我孤独的在回家的路上踽踽独行。皓月冷冷的悬挂在中天,蛙鸣声不绝于耳。我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夜色,昔日动听的蛙唱此时变成一种彻底的噪音。回家后我蒙头大睡。可是,那一夜我却彻底失眠了。平生第一次舔尝了失眠的痛苦。
  清晨,在父亲再三敦促下,我来到教育站。与会人员早已到齐。我发现还是那天参加考试的那些人。杨站长端着一杯,口里叼这一支烟走进会议室。他习惯性的寒暄了一下,然后说:现在我们开会吧,大家上次的考试很不理想,不尽人意。全乡十五人参加考试,除了吴雪同志几乎满分,陈功同志勉强及格外,其他人太差了,差得一塌糊涂,这怎么能进教室上讲台啊,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呀?这肯定不行,昨天我给王局长通了电话,汇报了此事,王局长也感到十分棘手。后来,经过教育局党委连夜研究,最后决定为全县老教师子女办一个为期两年的培训班。后来,杨站长又补充说:大家不要有顾虑,这次是带薪学习,学成后我依然欢迎大家回到我们乡里来工作。杨站长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鉴于吴雪同志和陈功同志的考试成绩,我们乡教育站也作了安排,吴雪同志分配到乡初级中学工作,陈功同志分配到乡中心小学工作。希望你们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作出新的成绩。
  5
  从此,我结束了我的学生生涯糊里糊涂走上讲台当上了一名教师。
  报到那天,接待我的是学校黄校长。他个头较高黝黑的脸上呈暗紫色,手指被烟熏黄了,看来也是一个烟虫。他将我领进校长办公室,非常热情的为我敬上一杯茶,随后又递我一支烟,我说不会。很腼腆的推辞了。随后他说:你的考试成绩很好,试卷我已经过目。可是,成绩好只是一个方面,教书不比读书。教书是一门艺术,尤其是像你这样没有经过正规师范进行专业培训,光有好的成绩还不行,今后要多向老教师学习一些教学经验,在实践中慢慢成长。因为你有基础,经过努力我想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好教师的。他叭了一口烟又说:你就从初一带起吧。昨天经过校委会研究决定,你带初一数学兼班主任。明天就正式进班吧。
  学年质量检测,我所任班级数学在全乡同层次班级排名中名列榜首。第二名同我比较差了很大一截。那年,我被评为学校优秀班主任和乡教学能手。学校还为我颁发了奖状和奖金。那时,我像一颗倏然升起的璀璨的明星,得到了全体教师的关注和好评。我逐渐踌躇满志起来。在欣喜和惬意中触手可及的大学梦也逐渐在我的意识中远去。
  那天傍晚放学后,父亲忽然梢信叫我回家一趟。回到家里,发现一桌丰盛的菜肴已端上桌来,父亲端坐着正等着我。父亲给我斟上一杯酒对我说:爷两今天痛快的喝几盅。我不胜酒力尚未喝上一杯已是面酣耳热了。父亲一边为我夹菜一边说:这一年多来你已经渐渐进入了角色,成绩斐然,为我争了光,也为你们学校争了光。不过我说年轻人啊应该追求进步。前天黄校长找过我,说你进步很快而且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不过他说你追求上进不太主动。比如说对党组织的向往和追求,你好象还没有这个意识。那年,我为了加入党组织足足写了三百多份申请书。我一直没有动摇过对党的信念。后来,我终于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父亲泛红的脸上显出自豪的神色。我不禁肃然起敬起来。父亲一边神采飞扬的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材料纸递给我说:这是我为你写的一份入党申请书,回去后你交给黄校长吧。十来张纸全写满了。从对党的认识到渴望到追求到作为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父亲可谓煞费苦心。娟秀的小楷还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说实在话,党的形象那时在我的脑海里还十分模糊,对党的追求还不是太强烈。但是,父命难违。
  第二天,我怯生生的将那份入党自愿书交给了黄校长。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早就该追求进步了。他一边看一边默默颔首:入党介绍人就写我和罗主任吧。争取在明年七月前把你的组织问题解决。我木纳的点着头。
  不久,黄校长给我一分建党积极分子推荐表。在他的指导下我很快完成了这份表格。
  日子在平淡中消逝。
  6
  那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来的早。重阳节刚过就下了那年的第一常雪。校园草坪上洁白的雪花轻轻覆盖在枯黄的草皮上,黄一块白一块,仿佛给整个草坪穿了一件漂亮的花衣,煞时好看。孩子们在草坪上堆雪人掷雪球愉快的欢笑声回荡在校园的上空。
  我不失时机的指导孩子们观察景物,写观察日记。在教好数学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学生的全面发展。后来,几篇学生习作被我推荐在省级中学生杂志上发表。语文老师后来还特意请了我的客呢。
  黄校长长期两地分居。据说他老婆在邻县的一所镇上的小学教书。每个星期六回家一趟,星期一早晨准时返校,这成了他许多年铁定不变的规律。
  中考结帐会上,我们学校升学率以绝对优势居乡镇榜首。我所任班级升入重点高中人数达到了百分之五十。这在中考历史上是并不多见的,在个体单位中创造了一个奇迹。县教育局破天荒的为我们学校奖了一台30寸的大彩电。这在八十年代也应该算一个奇迹。黄校长整天乐不可支。布满皱纹的脸上像绽开了花似的。后来,学校还特意为我颁发了一千元的奖金。在惬意和满足中我一如既往的默默耕耘。
  不久,学校发生了一件非常蹊跷的事使我对黄校长的为人不得不进行重新审视。
  周末,黄校长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准时回家了。夜晚的校园失去了往常的喧闹,万籁俱寂。为赶写一部小说我伏案写作到深夜。临近午夜,我完成了小说初稿,小解后准备休息。推开门,呼啸的北风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那天,雪后初霁,深邃的天空中散落着颗颗寒星,一弯上弦月悬挂在头顶,要不是呼呼的冷风欣赏这美丽的夜色也应该算一种享受。我正准备进寝室,忽然发现在离我宿舍不远处的办公室的巷道里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声音。随后,两条人影一闪便到了办公室门前。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蹑手蹑脚傍着墙窥视着眼前的一切。模糊中又闪出一条人影。“来,钥匙在我这儿。”那人将话语压得很低。但从细若游丝的声音中,我聪敏的耳朵捕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我努力睁大惊恐的眼睛,想大叫一声抓贼,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三人,我绝对不是对手。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打开了。从微弱的手电光中我惊异的看清了黄校长的面容,平日看惯了他慈祥的表情,此时强烈的显示出异样的狰狞。另外两名陌生男子似乎很年青。他们麻利的将那台三十寸的大彩电很快抬上一辆事先准备好的三轮车上。随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拍拍胸口,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叫出声来。否则,那将是怎样的尴尬啊。
  星期一的早上,黄校长如期而至。看到办公室一片狼籍,黄校长大发雷霆。他立马吩咐李副校长很快到派出所报了案,随即又召开行政领导和班主任老师会。会上,黄校长说:办公室的钥匙除了行政领导和班主任老师外其他人都没有,这事儿八成是内部人所为。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后来查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查出个名堂来。再后来,黄校长说:既然查不出来,那么所有行政领导和全体班主任老师都脱不了干系。每个人赔两百元作为学校补偿。我作为一校之长责任当然不可推卸,我也赔两百元。他慷慨的掏出两百元交给了后勤处。我也和其他班主任一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赔了两百元。
  7
  洪霞是在我前一年进入这所初中的.当时学校英语老师奇缺.于是,教育站从应届高中毕业生中招聘英语成绩优异者作为民办老师充实英语教师行列。
  那会儿,偌大一所学校就我和她两个单身教师。也许是女孩儿省事早的缘故,每次我脏兮兮的衣服,她总是默无声息的拿走,洗净晾干后又为我折叠好整整齐齐的放在我的床头。她的这些行为一直没有引起我多大注意。
  第二年的春天她接二连三的给我写了几封情意缠绵的情书。我才恍然大悟,知道爱情已经悄悄来临。
  说实在的,那时我还情窦未开,凭直觉我发现自己对洪霞老师有好感。她高佻的身材,明亮的眸子,一头飘逸的秀发散发出青春的气息。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在我的内心深处确实荡起过那种微妙的情感涟漪。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把握这份早到的情感蓓蕾。
  也许是她接二连三的几封信后我豪无反应的缘故吧,在一个周末的午后,他怯生生的敲开了我的房门。很直白的表露了对我的爱慕。她说:吴老师现在是令人羡慕的公办老师,在学校又干得这样出色,理所应当瞧不起像我这样朝不保夕的民办老师,我追求你就好象是野鸡追求凤凰,多不对称呀,只怪我太自不量力了。我说:洪老师,怎么能这样说呢,其实,我也一直在注意着你,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生活的关心,只是我们现在都很年青,将来在我们事业有成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事儿也不迟啊。后来,我们彼此相约,在她民转公和我拿到大学文凭的时候再来谈这事儿。让我们把各自的爱埋在心底。
  后来,竟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儿。洪霞老师那种清纯洁美好的形象在我情感的天幕上蜕化成一种污浊的影子。
  她简直就是堕落。我当时一直这样认为。不是那一夜我亲眼所见说什么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依稀中尚记得,那一夜是中秋夜。晚上学校聚餐,饭罢已是月上中天了。那天我酒喝的有些过甚。子夜时分,我还在学校操场上徘徊。清凉的露珠沾湿了我的衣襟,皓月朗照如同白昼,清爽的夜风拂动着我凌乱的头发,校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气氛中。除了我孤独一人外,一些不耐寂寞的秋蝉和蟋蟀偶尔发出一声声吱吱的叫声,校园沉浸在一片静谧中。
  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校园的灯光都次第熄灭了,抬头望去,只有洪霞的宿舍还亮着灯。那排宿舍离操场很远。此时,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内心的躁动愈来愈强烈。我不自觉的向那灯光走去。我很困惑,不知道该不该敲响洪老师的门。我鼓足勇气正准备敲门,倏忽,一阵异样的声音传来,我将举起的手缩了回来。透过门缝,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黄校长吴牛喘月似的喘着粗气,贴在洪老师身上。他黝黑的皮肤与洪霞老师雪白的酮体形成鲜明的反差。他不停的搓揉着洪霞老师洁白丰腴的乳房。他的整个身子极像一条蠕动的打弓虫,高频率的作不规则的律动。洪霞老师也不断的扭动着修长而窈窕的身躯,发出低沉的呻吟......我屏息凝视,内心像打翻的五味瓶,有一总说不出的酸楚。随后,我蹑手蹑脚的离开了那儿。
  半年后,县教育局划拨给我们学校一个民转公指标。当时有十几位民办老师竞争这一个指标,在黄校长的干预下这个指标义无返顾的属于洪霞老师。有几位干了十几年的民办老师目睹这一现状,干脆默默的背起行囊告别了清贫的教书生涯。经过两年多的努力,洪霞老师顺利转为公办教师。那一年我也如期的拿到了自考的大专文凭。
  8
  县教育局对学校行政领导的年度考核如期而至.王局长一行数人在期末考试前一天来到我们学校。黄校长刻意找来一些平时与他关系较为密切的老师参加教育局领导举行的座谈会。
  局领导对学校行政领导的考评是针对正副校长而言的。我们学校除黄校长外还有两位副校长也在考评之列。考评分为三个等次,优秀,合格和不合格。首先是局领导召集的教师座谈会,对校长们一个学期的工作作全面公正的评价。当然,对校长们事先导演好的这一必须完成的程序只是一个过场而已。教师们对校长的德能勤绩诸方面都是溢美之辞。我一直保持沉默。后来,王局长点名让我发言,我怯生生的站起来说:老师们说的很好了,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王局长沮丧的瞥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几句:“美丽可以掩盖罪恶”。话一出口可谓语惊四座,与会者一个个面面相觑。我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王局长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瞅着我示意我说下去。我说:我们学校近几年的确是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在种美丽的光环下也孳生了某些行政领导一些踌躇满志,忘乎所以的浮躁心理,甚而至于某些领导的在这种特殊背景下,显露出沦丧和堕落的道德。我还以那次电视机被盗的事件来射影某些领导的生活作风和工作作风问题。矛头直指黄校长......王局长对我的一席话不住的点头颔首,从他那眯缝的小眼睛中不难看出他惊讶的神色.后来他说我是一个有正义感的教师。在接下来的无计名投票的评价中,我很慎重的在黄校长的名字下面圈了一个不合格。
  为期半天的行政领导考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黄校长以百分之九十九的得票率评为优秀等次。两位副校长基本合格。王局长一行带着考评结果匆匆离开了学校。
  不知哪位好事者将我在考评会上的所为告诉了黄校长.一向城府极深的黄校长表面上对我的态度依然如故。以后我只是从我父亲口中知道,黄校长在那次教师座谈会后曾找过我父亲一次。他说我近段时间与刚进校的那段日子比起来判若泥云。他还慎重的告诉我的父亲关于我入党的事恐怕还要考验一段时间。当时我父亲十分纳闷。黄校长说:老吴啊,我们都是老党员了,经过了许多人生风雨,更何况入党的事非等闲之事啊,是大事不能一蹴而就的。你想啊,那会我们加入组织该经过了多少曲折啊。你儿子吴雪还很年轻,思想上还十分幼稚,在生活和工作中还应当多经受一些风浪才能更成熟一些。我父亲显得很困惑和无奈。
  那年七月,我第一次与我意识中模糊而朦胧的党檫肩而过。
  9
  那年秋天,我和洪霞老师完成了长达五年的马拉松式的恋爱.最后双双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我们将婚期定在那年的国庆节.后来我牙根儿也没有想到,国庆节与中秋节是在同一天。是冥冥中注定的宿命还是一种巧合?我不得而知。前来祝贺的老师们都说我会挑日子。国庆佳节适逢仲秋花好月圆,这样的日子千载难逢啊。我的心中荡漾起一阵苦涩的涟漪。
  临近午夜,亲朋好友断断续续离开了我家。一轮玉盘似的圆月已上中天,水银一般朗照着大地,明亮如白昼。我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进洞房,透过粉红色的丝织蚊帐,我看到洪霞斜倚在席梦丝上,他着一件洁白而透明的睡衣。黑色的三角裤衩和乳百色的胸罩清晰可辩。这是一副很单纯的税美人图。室内五色彩灯交相辉映,在如此背景下来欣赏这副绝妙的图画,应该是会激人的许多遐想的。
  月影西移,将一缕明亮的月光射进洞房。似乎月光老人也在窥视着什么。我信步到窗前拂上窗帘推出月光,然后静坐在房里。洪霞柔情的唤我上床。我感觉到我的心此时跳跃得很厉害。洪霞麻利的脱下睡衣,我下意识的为她解开胸罩,拂去那条三角裤衩。忽然我的脑海中映现出几年前仲秋夜的那一幕。脑子里一阵眩晕,眼前貌若天仙美丽窈窕的洪霞老师,那姣好的面容,匀称的身段,雪白丰腴的臀部,丰满而洁白的乳房在我的眼中呈模糊状.我揉揉惺忪的眼睛,努力使自己的视线清晰一些,可是,黄校长幽灵一般的影子始终在眼前晃动,拂之不去.我索性不去想这些.
  我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轻抚洪霞圆润的乳房,不断的用拇指和食指挤压他那凹陷的乳头,她那如脱兔一般的乳房微微颤动,脸上也泛起一阵阵红晕.我的双手不断在她身体的各个部位游移,触及到她的双股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周身不时发出一阵阵痉挛。她猛然坐起来一下子搂着我,我顺势伏在她身上。眼前再次出现那年中秋夜的幻觉。激情在幻觉中消失,下面那玩意儿始终不听使唤,疲软的像一团棉絮。我很无奈,索性推开洪霞,独自撇到席梦丝的另一边蒙头大睡。人生中最美好的初夜在幻觉中泯灭。
  以后,我和洪霞老师依然过着平淡的日子。地一次的失败在日后的生活中给我蒙上了极大的阴影。我甚至开始怀疑在那方面出了问题。洪霞老师几次提醒我上医院去检查检查,我总是以工作忙为理由推辞了。后来,我冷不丁的想到弗洛伊德关于梦的理论,遥远的记忆似乎可以对人的某根敏感神经有一种控制和驾御的作用。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那个时候会出现数年前的那种幻影。
  这样的婚姻大约维持了两年。后来,我和洪霞商量,我说:我们离婚吧。洪霞执意不同意。无奈之下,我搬出简易行囊与她分居。半年后,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最终走到了尽头。
  10
  离婚后的日子,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逃出樊笼的鸟儿自由自在的翱翔在蓝天.那会儿,随着生活阅历的积累,我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追求进步,同时对党组织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尤其是那次邂逅陈功后,他对我说的一番话,给我的那种偏移现实的人生轨迹有了一中指点迷津的效果。使我深深感觉到这些年来我是怎样以一个孤独奋斗者的形象与那种污浊的世俗抗衡。到头来,我的青春,我的理想,我的一切都遭受了致命的创伤,而这些重创在短暂的人生历程中是难以愈合的。然而,当时与我同时出道的成绩并不怎么优异的陈功却堂而皇之的拿到了党票,当上了乡中心小学的校长。他神秘的告诉我:为拿党票给原任校长和教育站长送礼花了五千,后来提干有花了近两万。这些对我来说不啻为天文数字,我瞠目结舌触目惊心。后来,他又直言不讳的说:兄弟呀无论你多优秀,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想一毛不拔的拿党票官票没门。你死了这条心吧。付出是会有回报的,你看,我的投资早回收了呢。
  我夜不能寐,躺在床上想着陈功的一席话辗转反侧,以近日立之年,而今一事无成,我不禁悲从中来。我想,我应该学会妥协,学会圆滑世故,学会放弃。彻底屏弃骨子里那种桀骜不顺,孤标傲视睥睨不群的性格。应该务实的去考虑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
  我再次编织起自己的仕途之梦来。步入仕途的门票是党票,我必须拿到。于是在某一个夜晚,我拽着两条烟和两瓶上好的酒,怯生生的敲响了黄校长的宿舍。他同以往那样十分热情的接待了我。我直言不讳的说起我入党的事。我说:黄校长,我的入党自愿书写了这些年,我们学校那些在我后面进校的老师都解决了组织问题,论条件我应该优于他们呀,怎么迟迟就不能解决呢?我显得有些激动。黄校长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他吸了一口烟,平静的说:你的情况我太清楚了,你之所以这些年来都没有解决组织问题,应该多从主观上检查检查吧。年轻人,应该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考验。我坐不下去了,回头失望的悻悻离开了黄校长的宿舍。
  后来,我几乎每个月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交给黄校长。可每次都石沉大海。我无奈的看着学校的年青人一拨一拨的成为党员。
  11
  几年后,我不再写入党申请书了.可是命运之神却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黄校长在他五十九岁那年的暑假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那年我刚好四十岁。李副校长顺理成章的接替黄校长。教育站的杨站长那年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于是教育局从江南调来一位干部接替了杨站长的位置。那位新站长姓肖,和我仿佛年纪。
  那年新学期伊始,我有幸被肖站长钦点进了教育站,成了一名材料员。第一次见到肖站长的时候,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胖胖的身子,矮矮的个头,圆圆的脑袋,一笑两只眼睛眯缝成一条线。他对我说:你老兄的大名早已经闻名遐迩啊。我最早是在省报副刊上欣赏你的文章,后来再国内不少报刊上也见到了你的大名。于是,我在这里来,首先把你调进教育站做一名材料员,大才小用啊。谢谢肖站长的知遇之恩,我不住的点头道。肖站长说这是应该的。
  在教育站,我过着神仙一般逍遥的日子。远离了校园的喧嚣,远离了冗繁的备教改辅考,远离了那种尔虞我诈的纷争。清闲的感觉真好,我每天坐在幽静的办公室里一杯茶一只烟一张报纸,尽情的享受那种闲适恬淡的生活。我不禁从内心深处感激起肖站长来。
  半年后,大约是快近期末的时候,肖站长忽然来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这里的工作环境还适应吧?适应啊,比教书清闲多了,我还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呢!我说。说那里话,这个位置非你莫属,你掰指头算算,全乡谁的文字功力有你的深厚呀。肖站长您太溢美了,我打断他的话。后来他较为慎重的对我说:这次来找你是为我个人的事,你务必给我帮这个忙。我说有事您尽管吩咐,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他说:是这样的,我准备在最近评高级职称,现在是软件完全合格,只是硬件还有些欠缺,,比如说高级职称必须要在省级以上刊物上发表教育教学或者教育管理之类的论文。这些是我无法完成的。这次找你是想看你能不能为我想想办法。我说肖站长您放心,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举手之劳,我一定让您满意。肖站长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两条精品白沙香烟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我连忙推辞,他不容商议的甩下一句:拿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三个月后,肖站长的大作在国家级刊物《中小学教育管理》上发表。以后又顺利评为中学高级教师。那篇论文六百元的稿费他全给我了,额外又塞给我一千元。我执意只收了那六百元的稿费,另外的一千元我委婉的谢绝了。后来他再次放进我办公桌的抽屉里,我又一次如数退给了他。他接过钱对我说:既然你执意不要,我也不勉为其难,以后有什么事用得上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没过多久,肖站长再次来到我的办公室很惊讶的对我说:今天我和秦助理到乡中学检查了有关党建的资料,我意外的发现你对党组织竟如此忠诚和执着,申请书都写了几十份啊,真不简单,组织问题解决了吧?我沮丧着脸,耷拉着脑袋低声说:还没有呢。肖站长显出诧异的神色。怎么搞的,如此优秀的人才,对组织的追求如此始终不渝,这都不能纳新,还纳什么人呢?到时候我去找他们校长谈谈。肖站长忿忿然。让乡中学把你的有关资料转到教育站来。
  不久,秦助理再次给我一份入党自愿表,让我看看是否有问题。我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哦,原来是一份已经填写完整的自愿表。秦助理告诉我这是肖站长安排他将我原来的旧表重新誊了一遍。我心里溢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和酸楚。
  那年七一,在鲜红的党旗下,我同全乡教育系统的十名新党员庄严宣誓。我机械的重复着誓词:永不叛党......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我的眼泪又一次簌簌的流出来。前面引导我们宣誓的秦助理所念的每一句誓词,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在婆娑的泪光中眼前鲜红的党旗逐渐蜕变成暗赭色。
  一篇论文,作为敲门砖敲开了肖站长的中学高级教师的大门,也敲开了我尘封多年的入党之门。此时,我才开始梦幻般的审视自己真正的人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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