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的爱情
这是夏日里的一个傍晚,上海南京路上人山人海,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正尽兴地游览,要把这中华第一街慢慢地走一遍。 【一】 众多的人群中,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肩上背着一只时尚的皮包,手里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缓缓地走在这一群人流之中。她叫郭水清,长得很美,三十多岁了还不失青春的原形。她浓眉大眼炯炯有神,长方脸,披着她喜欢的长波浪头发,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是十分熟悉,但似乎又显得有点很茫然。 这一条街她以前很熟悉。曾经,每年都要来走几次,用脚步丈量她对这块土地的热爱。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常常是同窗好友陈六陪她来的,每一次来到这里,他们都要走一至两个商场,然后走进傍边的小咖啡馆品一杯咖啡,各自讲述自己身边发生的故事。郭水清清楚地记得,这条街从东到西她能讲出共有多少大商场、饭店、名品店,她都能闭上眼睛找得到,这街对她来说是最熟悉不过了。然而,人生的一场戏剧性的疏忽,竟然把自己推开了这里,离开了陈六和这里十分熟识的地方。岁月悠悠,一晃而过已经五年多了,这五年中,她离开了陈六,离开了她常来的这块土地……现在,面对这条繁华的商业街,她发现自己对这块土地已经陌生多了,这里的许多商场己经进行了现代化的装潢,广告灯箱都是现代化的,要不是以前记忆中的印象,她几乎要迷失方向了。“妈妈,你一直对我说,上海是你的老家,你怎么好像不认识了似的?”儿子冬冬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说。“儿子,你别啰嗦好吗?妈抱你起来看风景好吗?”。 “妈,你不是说南京路连着外滩,外滩外边有黄浦江,黄浦江是母亲河。站在江畔能看到浦东的高楼,还有很高很高的金融大厦和东方明珠塔”。 “是的,妈等一会带你去看,儿子是累着了吧,儿子乖乖。”。 “妈,我知道你这几天想这条街想疯了,冬冬会很乖的。” “不许说这个,小孩子不知道的事不要想。”儿子点点头。 他们继续在人流中走着。南京路上播放着很有诗意的抒情曲,天还没黑,余辉降在大街上,与刚亮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似从天上落下了彩虹似的。大街上的各色彩灯也亮了,闪烁起来。高大的幕墙上播放着电视剧,还有广告,色彩和现代韵味浓重。“妈妈,那儿的彩灯好漂亮,儿子要过去看看”。郭水清抱起了儿子,快步朝前走去。 就在她抱起儿子没走十步路时的一瞬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啊,郭水清?你等等——”郭水清抬眼一望,她看清楚了,左侧面走来的人不是别人,真是她以前的男朋友陈六。没错,他几乎没有变样,一米七五的个儿,穿着西装,脖子上挂着一条红领带,还是潇潇洒洒的那个样子,一双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她。“陈六?他——?”看到陈六,郭水清低下了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哽咽得不能自已。 陈六在同一时间也忽然楞了一下,他赶上一步,握着郭水清的手,“小郭,这几年你那里去了?你害我找得好苦。”他说着,泪水不知道为什么也流淌开来。“妈妈,这位叔叔你认识?他怎么也哭了?这么多的人我怎么都不认识,妈妈你不要是撞到了骗子。”“孩子乖,你不知道的就别问,等你长大了妈全都会告诉你的。”冬冬点点头,小眼睛一转一转的望着陈六。然而这一刻,却把陈六的思绪万千。 【二】 那一年,陈六和郭水清从都市的一所名牌大学毕业了,他们是从大三年级开始在学生会工作时认识到熟悉的,四年的大学生活中,他们遵规守纪,虽然相识和相爱,但他们之间的友谊和友情是纯洁的,从来没有有一点超越和越轨的行为。 郭水清有着令人心酸的家史,陈六知道后深表同情。郭水清三岁时,父母就患重病去世了。她从小由姥姥带着,她从小长得很美,高中时就有学生给她写求爱信,但她听姥姥的,姥姥常对她说:女孩子要把握和男孩子交往的距离,要有女孩的气质……郭水清大学毕业那年,姥姥突然患脑溢血去世了,从此她开始了艰苦的真正的独立生活。在她的周围,许多人见她长得美丽又稳重,曾都想向她求过爱,她初中时候的同学王茵,也曾经要给她介绍一个表哥大款的,但她都拒绝了,她爱着的是陈六。 她和陈六有着共同的旅游爱好,常常利用星期天到市中心的南京路和淮海路一起走走,从没毕业到工作,他们一起走过了三个年头。他们谈理想,谈人生,谈得有滋有味,他们曾经在南京路的外滩公园约定,等到工作第三年了,就欢天喜地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然后结婚生孩子,你做妈妈,我做爸爸,俩人畅想无限,无话不谈,你到他的家里,我到你的家里,尽情地享受婚后的天伦之乐。然而,在五年前的六月的一次傍晚,郭水清却离开了陈六,是她的固执还是过错?让陈六不得而知,他日思夜想地走过了整整五年时间。 【三】 五年前的春末夏初的那个傍晚,郭水清在公司加完班,打算等陈六来接他去大排档消消夜,然后到外滩去走走。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陈六正遇闹拉肚子来不了。 郭水清知道陈六不会来接她,她就去夜排当买了一碗冷面走回家。你说巧不,当郭水清刚走没几步远,后面传来过个女子的声音。灯光下,一位当年初中时的同学迎面走了过来。这女同学姓王,名茵,长得不俗,手搀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那男的看上去比她年长得多。出于礼貌,郭水清走上去与她打招呼。王茵大大方方地向郭水清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阿里巴,前进公司的总经理。” “你好!”郭水清与他打了个招呼。 “走,咱们一起去前面的咖啡馆坐坐。”男的似乎很大方。 “不,我得赶回家去”。 “喔唷,你是看不起我这个小姐妹了……”王茵这一说,郭水清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走,难得碰到昔日的老同学一叙。王茵搀着郭水清的手,轻轻地地说:“走吧。” 不一会儿,他们走进了一家装潢时髦的咖啡屋。男的派头十足,请小姐开了一间小包房,如宫殿般的漂亮。 “王茵,这样太破费了。”郭水清不好意思起来。王茵笑了笑:“这点小意思还讲什么,要是碰到我表哥,嘿,化点钱是牯牛身上拔根毛哩。。” 咖啡刚送进门时,王茵就上厕所去了,男友十分热情地为郭水清倒茶什么的,还问长问短的,显得十分热情。没一会儿,王茵进门来了,后面跟进一个男士,看上去有一米七十左右,额头微秃,嘴唇上留着小胡子。“水清,你说巧不巧,我表哥正好路过这儿,我把他请来一起坐坐。”郭水清一听说是表哥,知道王茵的意思,上次硬要她见见面,她回绝了。看到长得五大三粗的表哥,郭水清第一反映就是有点厌恶感。她站起来想走,但又被王茵劝住了。郭水清想溜走又走不了,算了,最后她又觉得自己一走了之也是不礼貌,于是也就算了,心想,反正不讲其他事,我又不会做亏心事。 “这是我的表哥许诸,东方科技公司的总经理。”王茵介绍。 “你好!”郭水清很有礼貌。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许诸话有些激动的样子,他的双眼一直望着郭水清,似乎有点馋涎欲滴的样子。郭水清正想回答,一双粗壮得像牛腿般的手握住了郭水清白嫩得像芦芽一样的手。灯光下,郭水清的美丽、温柔又一下子吸引了许诸的眼睛,手放下了许久还望着郭水清。“唷——?”郭水清本想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的粗鲁。”她想离开,但又因为她坐在里面而出不了身。 浓浓的飘香咖啡在淡淡的灯光下变得更加有色彩。“来一瓶美酒如何?”许诸对王茵说。 “顺你的便。”王茵朝郭水清笑了笑:“咱表哥看到的美女总是大大方方的啥得化钱,真行呀。”王茵话刚落音,郭水清想准备站起身走。“美女别走,难得一起聚在一起,给点面子好不好?”许诸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夹,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这是一张烫金的名片,这名片是对最尊敬和尊贵的客人或自己的知音发的。名片在市场上也分等级,郭水清明白。她觉得这个叫许诸的在摆阔自己的身价。没一会儿,小姐端来了洋酒XO,在灯光下泛着光滢。“这是正宗的。”许诸说着,十分客气地亲自给郭水清倒了一小杯。郭水清知道,这一小杯酒就是一百多元,这对那些款爷们来说是毛毛雨,他们最爱在女人面前摆阔和尽显风采。王茵和男友阿里巴只是陪着脸笑。“来,我敬大家一杯,今天遇见郭小姐心里十分高兴。郭小姐姐平时是十分注意保养,还像一位花季少女,哈哈,人生难得几回缘。我喜欢聊天,别介意呀。”灯光照在许诸的脸上,小胡子一抖一抖的,这在有些人中认为是男人的魅力。 许诸和王茵的男朋友阿里巴也举起了酒杯。郭水清一时变得十分无奈了,终于也要领个情,她端起了酒杯。四个酒杯同时在淡淡的灯光下闪亮着。“干!”王茵用手碰碰男友的手:“还傻什么的?干了!” 她朝郭水清一笑:“老同学,来,咱们干一杯!”。 经不住这样的氛围下的诱动与劝说,郭水清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杯一口喝下了。这一杯酒下肚,是很有点酒力的,郭水清以前喝过啤酒,但都是国货,很爽口的,对于洋酒她是从来没沾过嘴唇,一喝下去没多久就感到心跳头晕。 “我要回去了,我……”她悄悄告诉王茵。 “瞧你这点酒也扛不住,来杯果汁清清胃。” “不,我不喜欢甜的。” “那,来杯啤酒怎么样?”许诸笑着,让服务员端来了青啤。 “来来来,大家喝杯啤酒冲冲凉。”许诸吆喝声声。 于是,一杯啤酒在杯声中喝下,郭水清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醉了,伏在桌上竟然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四】 记得当时是夜晚12点多了,郭水清忽然醒来了,只见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男人,他不是别人,是五大三粗的许诸,再一看,不对呀,怎么睡在宾馆里的床上了。郭水清坐起身的时候,发现身体有部位还在隐隐作痛。再一看,她终于明白,她醉酒后,是许诸假借送她回家时送到了宾馆,然后趁郭水清睡着了他就……郭水清顿时怒火冲天,伸手打了许诸两个耳光。然而,他却一动不动地下跪在地上,长久不起。 郭水清后悔莫及,想到自己是位女人,想到陈六对她的一往情深,她失声痛哭起来。他仍跪在地上,诉说着:“郭水清,我是没有老婆的人,我会待你一辈子好的,种种的甜言蜜语……还说要把公司的财产交给我管理等等。 女人的痛男人原来是感觉不到的,出了这样的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相信,人家总是以为是郭水清追求了许诸,真是跳进黄河水也洗不清呀……所以,郭水清只得在慢慢回避陈六,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对不起陈六了,加上后来王茵的三番五次帮许诸说情和劝导,郭水清虽然一时无法摆脱那一夜的悲伤……她几次三番想把自己的事讲给陈六听,但她终于在世俗面前不敢,她必须躲开陈六,到很远的地方去。还记得那天傍晚,分别的前二天,她和陈六在外滩散步的时候,郭水清突然呕吐了,陈六以为她的胃病发作了,要带她去医院看病,但这个生理功能只有女人知道,她拒绝了。那天,郭水清强忍着泪水离开了他,离开了外滩,从此他们没有见过面…… 【五】 第二天,郭水清找到了许诸,“许诸,你领我去流产。”她哭着,狠狠地用手拧了他的大腿。许诸死也不肯,又跪在地上求她,要她顺从了他一生的心愿,许多许多肉麻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说:“我会娶你当妻子,我会待你好的……女人的心有时候会突然瓦解,在万般无奈和心理脆弱的召唤下,郭水清一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后来只能是生米煮成熟饭依了他。 后来,在许诸的要求下,他们悄悄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走进了许诸在省里买的一套别墅。这别墅很漂亮,一亩多土地,有专人看管。然而,郭水清生活中的男友陈六的事被许诸在日记中看到,从此,郭水清的手机被许诸故意用水泡坏了,屋子里的电话从此断了线,每天除了看到电视和玩游戏机外,郭水清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管住了。在这幢独孤的别墅里,郭水清尽管每天不愁吃和穿,但这种金丝鸟式的生活她实在受不了了。郭水清后悔莫及,每天泪水湿衣襟,但有什么办法,眼看着肚子一天又一天大起来,郭水清只能在等待释放心情的时光。每天白天和晚上,她只能在那间房子里转,她希望能够找回自己的快乐和自由,但有什么办法? 那年春天,孩子终于生下来了,自从孩子落地,郭水清的生活中没有太平过一天,真可谓波澜起伏。许诸这家伙原来是一个好色之徒,在郭水清怀孕期间,他常常和一个叫霏雪的女人鬼浑在一起。孩子出生后,郭水清想方设法要离开他,但她知道,孩子是没有罪过的,她开始把精力倾注于孩子身上,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在她眼面前明目张胆地带进了又一个女孩,而且还有三天两头外出会所鬼混,衣服上常常沾着女人的香水味,还有黄色的女人头发,他变成了大色鬼,郭水清痛苦万状,她不忍心看到闻到的这一切,天天和他吵,吵得整个别墅区里的人都知道,她铁了心,她要离开那个个鬼地方,她宁愿自己一无所有,也要渴求自由。 经过了苦斗和苦难后,人的头脑会立刻清醒过来,她多次想过,生活原来不是靠重金和财产去过的,没有感情的婚姻是死亡的婚姻。离开这个魔窟,即使是一个人生活一辈子,即使清苦万种,也要活得有尊严,活得快乐和自由,她终于鼓足勇气要和他分手,她拿着藏着的黄色头发和他开始了谈判,她要和他决裂。他问:“离开自己的骨肉你愿意?”她坚强地说:“这一辈子我不结婚也会带着这个骨肉过完这一生,孩子是我的骨肉,是没有罪的,我不能放弃了他,我不想听到他在别的女人喝斥下发出的哭声……告诉你,其实我们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情,是你……”郭水清说完话,泪流满面…… 【七】 陈六和郭水清又坐在当年他们喜欢的小鸟咖啡屋里,陈六听着郭水清的长篇叙述,不禁心酸万般,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地流,不时地用餐巾纸擦着眼睛:“水清,你知道不,以前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曾绝望;当我后来隐隐约约知道你走出我的视线和别人成婚时我曾痛恨过、漫无边际地寻找过。其实,相知相爱的心你未必理解。是的,我曾经恨过你,想找到你把你狠狠地打一顿,但我没有这样做,我觉得人生太复杂了。我相信过上帝,我想过,也许是我的一生中不配有你这样的老婆,所以从此横下心来立志一个人生活,我在想,我们曾经许过的诺言是多么难忘,但是……” “陈六,你现在还是一个人生活着?” “是的,我渴望着能找到你,这些年中,每年的四季,我都会选择我们以前曾经一块走过的日子,到这条大街走一走,看一看,梦想着也许会见到你……”陈六说着,哽咽得不能自已,他伸出沾着泪水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郭水清的手:“走,男人有泪不轻弹,如果你认为这些日子里我陈六做得是对的,你就开开心心地跟我回家去,我装饰的新房已空等了整整五年,里面还种着你喜欢的月季花……” “不,我己经有了这孩子……”“傻瓜,只要你喜欢的就带着,你如果以后不想生孩子,我会顺着你……” “陈哥——”郭水清一下痛哭起来,她挣开了孩子的手,一下子扑向陈六的怀里抽泣着:“其实,我那一天不在想着你,那里的婚姻是假的!……”扑在陈六的身上,发现所有的地方都是暖暖的。 站在身边的孩子奇怪地眨着眼睛:“妈妈,这位叔叔怎么也擦眼抹泪的,他是谁?他怎么把你抱住了”“小傻瓜你现在不懂,他才是你亲爸爸。”“那——真的吗?”孩子扑在妈妈怀里:“妈妈我知道了,你说过的,在家的爸爸是大恶魔,这个爸爸才是冬冬最亲亲的,让他吻我一下好吗?” 陈六听了,抱起孩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孩子的脸。“爸爸—”冬冬欢快地叫了一声。郭水清听了,笑出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