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
| 位于仙界山上的桃花坞向来是个神秘的所在,据说到过桃花坞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仙界山位于七省通衢的地方,江湖传言,有了桃花令就可以号令中原武林,一统天下。 ——引子 冷秋霜一袭白衣,乌黑秀丽的长发飘在脑后,淡扫的娥眉间隐藏着一股浓重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秋风飒飒的吹着,枫树林中,枫叶飘零如雨,火红似血,左手青锋剑上的血正一滴一滴的落下,右手中的白布赫然裹着一个人的头颅,这已经是死在她剑下的第五位高手了。 不远处的小溪边,一匹红鬃马正悠闲的吃着草,还不时的打着喷嚏。夕阳洒下的光将整个溪面染成红色,亦如这火红的枫叶。 只见白影飘飘,脚尖似蜻蜓般点过湖面,一排涟漪变荡漾开去,红鬃马绝尘而去,留下一路的风尘。 老伯将手里的茶杯摔个稀碎,瓷片跳动着不规则的舞步四溅开去,茶水在地砖上印出了深浅不一的痕迹,已经变成浅黄的茶叶贴在地面上。 “废物,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有脸回来。” 说完这句话,再看跪在面前的左小青已经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嘴角便渗出血来。 老伯是风波庄的庄主,江湖人称玉面翁,五十上下的年纪,从来不苟言笑,但冷峻潇洒,面色如玉,丰姿俊朗。 风波庄是武林第一大庄,多年来一统中原,武林人士为老伯马首是瞻,风波庄下有七名高手,数十年来威震武林,这七名高手被称为“七剑”,以不同剑术文明江湖。 现在已经有五名折损在冷秋霜的剑下,左小青在“七剑”中排行第二,人称飘渺剑,现在也倒在了老伯面前,就只剩“七剑”中排行第一的无影剑柳含烟了。 月池边,柳含烟正和白小凤下棋,每个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柳含烟都会来到这里,与小凤下上一盘,这已经成为多年来从不改变的习惯了。说起柳含烟,人尽皆知的不仅是他独步武林的剑术,更有他不同常人的怪癖。 他是唯一一位不住庄上的剑客,而且嗜酒如命,嗜茶成癖。这不,下棋旁边还带着酒壶。而白小凤的茶艺堪称武林一绝,靠着月池边,以月池水泡出的茶更是清冽可口,清香扑鼻,这也是柳含烟经常光顾这里的重要原因。 柳含烟一盘棋下完的时候,旁边的酒壶和桌上的茶壶都会一起空掉。 小凤举手投下最后一颗白子,淡淡的说道:“柳大哥,你输了。” 两弯柳叶眉轻飘的上扬,秀美的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月池上,微风吹来,小凤的衣袂跟着飞舞起来,就如纷飞的柳絮。挽起的青丝松松垮垮的搭在脑后,用一根雕花垂青水晶钻金玉簪斜插起来。 “小凤,你的棋艺越来越好了。”柳含烟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一脸惬意淡远而又疏朗的笑容爬上双颊。 一只白鸽扑棱棱掠过月池的水面,停在柳含烟的肩上,“咕咕”的叫了两声。 柳含烟熟练的拿起白鸽,从脚上取出一枚短笺。上面只简简单单的写着三个字:冷秋霜。 放飞白鸽,柳含烟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接到传书是什么时候了,只是每一次轮到他,对付的一定是最顶尖的高手。短笺是风波庄特有的紫金纸,上面有嵌入之中的金粉,在阳光下会发出紫色的光亮。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天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天边的一弯月儿又快要圆满了。远处的山色如墨,有鸟儿嘶哑的声音传来,柳含烟脸上笑容慢慢退去了色彩,被一抹难以名状的神情所替代。 小凤看出来柳含烟脸色的变化,却依然不紧不慢,带着一贯的优雅,问道:“柳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我得出一趟远门,这段时间就不来了。”柳含烟说完,便一个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小凤悠然的起身收拾桌上的棋子,对这样的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因为每次都会三五天就会回来。 “师父,这是风波庄的第五颗头颅,逍遥剑的,再过几日等我杀了玉面翁,您就可以安息了。”冷秋霜跪在一块墓碑前,叩了三下,身边的桃花像雪一般的盛开着,起身的时候,衣服上、头发上都沾上了粉色的花瓣。 桃花坞的桃花一年四季都是盛放的,仙界山气候温润,四季如春,整个坞中遍植桃树,因而称为桃花坞。 “少主,你回来啦。”蓉妈见到冷秋霜,一脸的高兴。 冷秋霜轻声的“嗯”了一声,随即问道:“这几天有没有陌生人到访?” “没有,只是早上有人飞鸽传来一封信。”蓉妈说完从怀里掏了出来。 展开书信:十五月圆,芹溪河畔——柳含烟。 冷秋霜轻蔑的一笑,心里想着,你终于出现了。 月色轻笼,人间一片银辉。玉盘光亮如镜,繁星耀眼,芹溪河畔,青草丰润,桂花香填满了两岸。不远处的竹林里,有夜莺的鸣叫声清脆悦耳。 红鬃马依然悠闲的在河边吃着草,冷秋霜如旧是一袭白衣,青丝披散在脑后,手里的青锋剑泛着寒光,阴气逼人,月光下,俊秀的脸庞上满是杀气。 一阵箫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悠扬动听,人影晃动之间已经到了眼前。一身利落的打扮,青衫被腰带捆在了裤子下面,裤脚又被缠绕在靴子里。箫声戛然而止,一脸祥和,没有半分杀气的柳含烟站在了面前。 “你终于来了。”冷秋霜冰冷的说。 “还是迟了姑娘一步,”柳含烟略带歉意,“所以刚刚的箫声算是我送姑娘赔罪的。” “少废话,出招吧。”冷秋霜已经不耐烦了。 “诶,姑娘别急,你看,今晚的夜色多美,不如我们一块赏会月,听在下再为姑娘献上一曲如何?” “再不出招,休怪我别客气了,你的箫还是带去吹给阎王听吧!” “啧啧啧,可惜了可惜。” 说完后,一个利落的转身,柳含烟手中的箫已经变成了一把短剑,却只有冷秋霜青锋剑一半的长度。 “看招!”冷秋霜说完,一个空翻便将剑锋直指柳含烟的咽喉刺去。 只见柳含烟双脚一侧,便躲过了剑锋。唯听见后面的竹子“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这一剑来势凌厉,招式狠毒,直指要害,柳含烟顿时警觉起来。 冷秋霜一剑落空,又是一剑,这一剑出招之时,整个身体与地面平行,几乎贴着地面向着柳含烟的脚跟刺去。 柳含烟一个空翻跃入空中,短剑从天而降直刺下来。 双手撑地,一个转身,冷秋霜已经面部朝上,青锋剑迎面与短剑相交,寒光四射。 就这样,你一来,我一往,两人斗了四百回合还没分出胜负。从竹林打到水面,从水面飞到岸边,从岸边跃上山石,从山石又回到竹林。 寒光四射,剑气所到之处,裂石碎砖,竹林中已经到处剑痕,竹子也横七竖八的倒下了许多。 冷秋霜无心恋战,直接使出最厉害的幻影剑法,一时间,一个人变成百十个人将柳含烟团团围住,所有剑锋都直刺向垓心。只见竹叶纷飞,柳含烟也不敢怠慢,手中的短剑突然变成了几百只向四周直射出去,短剑所到之处,幻影消散,只剩下真身一个直刺中心,柳含烟一个下身劈叉,将头颅后仰,短剑迎面向上迎上剑锋,又是一阵刺眼寒光,一身巨响,周边竹子像被点了连环的炮仗,“毕毕剥剥”的炸裂开来,顺势倒成一片。 冷秋霜又一招“漫天桃花”,青锋剑幻化成剑雨从空中落下,密不透风。柳含烟一个“铺天盖地”,将短剑舞成了一顶巨大帐篷,击碎了漫天的剑雨。 就在冷秋霜将要使出第三招“出海蛟龙”的时候,柳含烟的剑击中了冷秋霜的左胸,顿时冷秋霜跌落在地,血浆喷涌而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装。柳含烟终于松了口气,跟上去就是另外一剑,直刺咽喉,准备结束战斗。 一枚流星镖顺势飞出,击向柳含烟的短剑,短剑顺势偏移。一个黑影一闪之下,已经将冷秋霜掠走,红鬃马绝尘而去。 柳含烟已经精疲力竭,无力追赶,加上冷秋霜已经被短剑刺中左胸,应该是没有活着下去的理由了。只是那个黑影的身形体态却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柳含烟原地将息片刻,带着冷秋霜落下的青锋剑便飘然离开。 老伯看着手里的青锋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的摩挲着,抽出剑鞘,又放回剑鞘,一会看看剑锋,一会看看剑鞘,神情复杂。 柳含烟就立在老伯不远的地方,他从来没有看到老伯如此的表情,向来老伯总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不苟言笑,每次说话不是有任务安排,就是有人要死。虽然看出来了,但是仍然不敢问。老伯不说话,没人敢说什么,随便多问一句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冷秋霜被你刺伤了?” “是,从刺中的位置看应该是没有生存的希望了。” “你可看出她的剑招?师承何派?” “含烟无能!” “连你都看不出她的路数,那除非……”老伯没有说完。 柳含烟一脸茫然的望向老伯,想用疑问的表情得到老伯的答复。 “看我的招式。” 剑气翻飞,老伯一口气舞动出一连串奇怪的招式,旁边站着的人都看傻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柳含烟却看出了端倪,只见老伯身形一晃,百十个老伯的身影都出现在视野中,又一招从天而降的漫天剑雨,这分明就是冷秋霜和自己对决时用的招式。 柳含烟越想越奇怪,老伯已经坐了下来,一连舞动了这么多招式,竟然平静如常,看不出丝毫的气息变化。 “有其中的剑招吗?” “有。” 老伯叹了声气,抬眼看向仙界山方向,喃喃的说道:“哎,你还是记恨我。” 红鬃马独自背着受伤的冷秋霜回到了桃花坞,蓉妈将冷秋霜扶进屋中。 黑衣人站在远处,直到看到冷秋霜进屋才转身离去。 桃花坞依然桃花绚烂,阵阵香气扑鼻,风吹过,桃花若雪片般飘零,不远处就是那座坟,已经被花瓣掩盖,只有树立的墓碑清晰可见。 柳含烟留在了风波庄,“七剑”如今一剑仅存,庄子需要人。 秋雨落了下来,打在月池的水面上,水花四溅,溅起的水花重新跌落到水里便融的无影无踪。池子中的几株残荷在雨水中显出几分萧瑟,有几只野鸭嬉戏着来回穿梭其间。 月池边小木屋里,白小凤双手托腮,一脸木然的望着湖面,雨在空中扯着帘子,却越扯越长,就如同此刻小凤的心思。 木窗用撑杆支起来一方四合的天空,窗下的桌子上放着一件染着血迹的夜行衣,无边丝雨细如愁,想着想着白小凤竟流下泪来——娘,我看到妹妹了。可是我却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支撑下来,有没有机会和我相认。 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冷秋霜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乍见到光亮,她不得不又重新闭上再缓缓睁开。 蓉妈端着一碗红枣莲子羹坐在床边上,看到冷秋霜醒来,蓉妈满脸喜色。 “少主,你终于挺过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浅浅啊。” “蓉妈——,我这不是好着嘛。” “对,对,好着。看我说什么呢,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来,把这粥喝了。” 青锋剑依然锋利无比,老伯这几天很少出门,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外面的事情暂且都有柳含烟打理。 第三天了,老伯终于推开了门。 “含烟——” “老伯。” “你收拾一下,明天随我去桃花坞。” “桃花坞?” 老伯瞪了他一眼,竟然敢反问,要在平时老伯早已经一掌下去了,只是今日提到是“桃花坞”。是一个在江湖上人人闻而生畏的地方。 “对,是桃花坞。” 黎明,黑暗还没有完全消退,隐约还能听到夜猫发情的声音,似小孩子的啼哭。柳含烟跟在老伯后面径直往桃花坞走去,一路上一直到了仙界山都不曾见到任何阻拦。 从仙界山往桃花坞过去,只有一条小路,蜿蜒在山上,柳含烟心想一定是这条路让无数前往桃花坞的人丧命在这里,桃花坞肯定会在这条路上埋下杀手,劫杀胆敢闯山的人。 想到这层,柳含烟也多了几分心眼,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越往山里走,路旁的桃树越多,眼看就快到山顶了,却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四周鸟语花香,一片安静。 柳含烟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忽然扑棱棱一只鸟飞过头顶,柳含烟把出短剑,大喊:“谁?给我出来。”却并不见任何响应,他知道只是自己的杯弓蛇影了。 老伯在前面走着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像平时一样的冷漠,悠然。 终于到了桃花坞的大门口了,树立的拱形石门上方赫然写着行楷“桃花坞”三个字,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倒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或者某个富人家的后花园。 老伯停下了脚步,提起内力,喊道:“故人来访,何不出来迎接。” 只听得回音飘荡在山谷中,桃花舞动着飘落,柳含烟知道这一句话中是带着七分功力的,若是毫无功底的人,听不完整句就会猝死。 一名女子飘然出现在门前,正是蓉妈。 “老伯,你终于来了。” “浅浅呢?” “说过不再踏入桃花坞的,你为何食言?” “冷秋霜杀了我六名弟子,你说我为什么?” 蓉妈仰天长啸:“哈哈哈~,你忘了和浅浅的约定了吗?” “叫浅浅来见我,我不想和你多费唇舌!” “除非你先过了我这关,否则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就凭你,”老伯手掌翻飞,还没看清招式,蓉妈已经倒在了门旁。 “蓉妈——”冷秋霜从屋子里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扶起蓉妈。 柳含烟大为诧异,冷秋霜受了自己一剑,竟然没死。 “少主,你快走!不要管我。” “走?浅浅不出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说完这句,老伯再一次翻飞手掌打向冷秋霜,只见这时一名黑衣人闪过,硬生生的接下了老伯这一掌。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管我的事!” “高深伯,别以为谁都怕你。这事情我管定了。”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柳含烟心里不禁很好奇,再看身形,他断定此人就是那天救走冷秋霜的人。 “老伯,这人交给我了。” “好。” 黑衣人顿时犹豫了一下:“柳含烟,你当真要和我打?” 柳含烟听完,顿时心里有了一阵犹豫,这个声音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么耳熟?又为什么她好像要刻意回避自己?但是柳含烟没有退路,他必须出招,必须打,只是在每一招上都留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看剑!”柳含烟不由分说便展开攻势。 再看,黑衣人却一直防守不进攻,被柳含烟步步紧逼。 “再不出招,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衣人不得已出招抵抗,可还是不愿意用尽全力,连剑也不拔出来。能接下老伯一掌又岂非泛泛之辈。 接连几十招下来不见胜负,双方都有故意相让的地方。 老伯不耐烦了,叫了声——含烟! 柳含烟知道老伯生了气,所以不得不拼尽全力了。 一招“无影无踪”使出了天下第一剑客的最高水平,黑衣人不得不亮剑相迎。却还是被剑气击退了十丈开外,一个踉跄,黑衣人便栽倒在地。 柳含烟揭开黑衣人的面纱,黑衣人把脸转向了一边,急忙用手掌拦住面孔,可是柳含烟还是认出来了,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白小凤——,怎么是你?” “柳大哥——”不待说完,白小凤已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柳含烟急忙在小凤的天池和玉泉穴上点了两下,帮小凤稳住了真气。看着小凤虚弱的样子,柳含烟一脸的后悔和不解。 “还不杀了她?”老伯的话在耳边响起。 “老伯,不,不能杀她。” 老伯一脸怒容:“你想要背叛我?” 说完翻动手掌,就准备下手。 “高深伯——你不是要见我师父吗?你要是杀了她,你永远也别想见到我师父!”冷秋霜愤愤的说。 “好,那我就先见完你师父再杀她。”老伯白了白小凤一眼,跟着冷秋霜向里面走去。 “到了”,冷秋霜指着面前的一堆矮矮的落满桃花的坟墓。 “不可能,浅浅不可能死?”老伯怒目圆睁,但是他确实看到了墓碑上的字:家师浅冷之墓。 “死了?浅浅,你竟然死了?我可是等了二十多年了。” “不行,你们骗我,你们是骗我的!” 说我这句话,老伯神情激动,举起右手便朝着墓碑砸了下去。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墓碑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老伯想要掘开墓口,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等了二十几年了,眼看就快到和浅浅团聚的时候了,浅浅却死了。 他不愿意相信,除非亲眼目睹这是真实的。就算“七剑”都被冷秋霜杀死,也没有浅浅的死对他的打击大。 就在老伯精神崩溃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微的“扑哧”,一把短剑从老伯的背后刺了进来。人在这样的时刻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何况刺中他的人还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柳含烟。 老伯回过头来,怒目圆睁,一掌横扫,柳含烟便飞向了远处。 “你,你——”老伯嘴角渗出了血,只见蓉妈飞身一跃,扑倒老伯。 浅浅的墓前突然裂开一条缝隙,蓉妈和老伯便一起掉到到了下面。 下面是一排排早已经准备好的朝天刺,为的就是这一天。 冷秋霜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柳含烟爬到白小凤身边,抱住小凤。 “秋霜—秋霜—”白小凤有气无力的喊着冷秋霜的名字。 冷秋霜这才缓过神来,用袖口擦了擦面前的两行泪水,满脸疑惑的看着白小凤:“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小凤艰难的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块半月形的玉佩,一字一句艰难的说:“秋霜,因为我是你姐姐。” 说完这句话,白小凤就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俊秀的脸庞歪倒在柳含烟的肩上,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冷秋霜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半月形玉佩,合到一起,刚好是一个整体,正面是一朵完整的桃花图案,背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浅冷。 而浅冷正是“浅浅”的名字。 “小凤,你醒醒——你醒醒——”柳含烟满脸绝望的看着怀中的小凤,泪水向雨水一般的滑落。 “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姐姐!”冷秋霜也是满脸泪痕。 她原本以为,师父死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亲人了,可是,这个姐姐才刚相认,就又把自己孤独的留在了世间。 想到这里,冷秋霜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自己,自己生来就是为了仇恨活着,大仇得报,好不容易有了个姐姐,却刚见面就又生生的分开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冷秋霜早就死去的心,因为姐姐的出现有了一丝的活络,可是仅仅是那短暂的一瞬,就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揉碎桃花红满地,一朝倾倒再难扶。” 师父死了,老伯死了,蓉妈死了,连刚刚认识的姐姐也死了,冷秋霜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她厌倦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了。于是一剑穿心而过,血浆喷涌而出,染红了地上的花瓣,身体也应声而倒。 柳含烟回过头来,只能看着秋霜的倒下而无能为力。 “秋霜——秋霜——”柳含烟歇斯底里的喊着冷秋霜的名字。 冷秋霜已经倒下了,躺在地上的冷秋霜伸手紧紧的抓住白小凤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姐姐——秋霜来陪你了。” 柳含烟将冷秋霜和白小凤葬在了一起,自己从此退隐江湖,鳏居在到处都是白小凤影子的月池小木屋中。 —话外音— 三十年前,老伯和浅浅是一对师兄妹,老伯是桃花坞主的徒弟,浅浅是坞主的女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所以日久生情。桃花坞主凭借桃花令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桃花坞景色秀美,那一年桃花特别茂盛,年轻的老伯和浅浅偷尝禁果,终于做出了苟且之事。这一事情影响了桃花坞在江湖上的声誉,坞主一怒之下,将老伯逐出师门。 老伯从小工于心计,受到此番打击自是心中不平,因而在下山前的晚上,下毒谋害了坞主,夺取了桃花令。 浅浅知道真相后,毅然和老伯决裂,终身不愿再见老伯,那时浅浅已经怀有身孕。 后来老伯常常在桃花坞外请求浅浅原谅,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因而浅浅抉择两难。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也为了避开老伯,浅浅最后同意,只要老伯三十年间不再用剑杀人,也不用坞中所学剑术,就同意三十年后放下仇恨,与老伯一起终老。 离开桃花坞前,老伯把自己的青锋剑留在了坞中,离开桃花坞后的老伯当上了武林盟主,为了保护桃花坞浅浅不受伤害,所以秘密训练了一批杀手,他们就是“七剑”。老伯分别将自己身上的七种剑术按资质教给他们,而自己也如承诺,从此不再用剑。 另外,当上武林盟主后的老伯,又对江湖声称,桃花令已经回到桃花坞。借此来区分不听号令,觊觎宝座的人。 而“七剑”就成了埋伏在去桃花坞路上取桃花令人的专职杀手,所以所有去往桃花坞的人都会死在仙界山脚下。而“七剑”自己却不知道江湖传闻进桃花坞没有活口的说法是他们自己种出的因。 浅浅在山上顺利产下了一个女儿,就是白小凤。之所以叫这两个名字,是不想与老伯有半点关系,她不想让孩子知道过去的事情,也怕老伯有一天知道后会来抢孩子。所以孩子出生后,为了安全,她将白小凤送出了桃花坞,给到了当时“月影横斜”铁三华的家中。而冷秋霜是浅浅捡来的弃儿,从小就给灌输报仇的思想,说她的父母是死在老伯手中,告诉她长大后,要杀了老伯报仇。 为了让她们姐妹日后能够相认,也为了减轻自己对冷秋霜的亏欠,浅浅就将自己随身的玉佩一分为二放在她们身上。 而在冷秋霜长到二十的时候,浅浅就因为一场大病死掉了,剩下的时间里,一直由蓉妈代养长大。秋霜从小就学习桃花坞最上乘的剑法,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报仇雪恨。 而浅浅和老伯的这层关系,连蓉妈也不晓得,所以浅浅死后,蓉妈也一直给她灌输报仇的思想。 铁三华是桃花坞主的至交,所以知道白小凤是坞主女儿浅浅的后代,自是极力的抚养、保全。为了躲避怕老伯,铁三华隐居在月池边改名更姓,甚至不惜毁容,并将一身的武艺传授小凤。 小凤的茶艺,围棋等才艺就是“月影横斜”铁三华的拿手绝活,靠着这些绝活,铁三华可以把自己隐藏的密不透风,这一点上,白小凤明显得到了真传,所以连柳含烟这样的高手也看不出小凤的武功。 桃花坞最后的一役,白小凤伤势过重最终死去,而这些事情都是铁三华讲给白小凤的,随着白小凤的去世,这段真相也随着历史的尘烟埋没在长河中,再也无人知晓。 至于柳含烟为什么要捅老伯一剑,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