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秋的夜，晚风轻拂，略带初冬的寒意。
屋内，烛光摇曳，一室温暖，室内一角，罗纱轻挽两侧，凤儿坐在竹榻边正认真地给一件青衫钉一枚纽扣，南风坐在木桌旁擦拭他那把心爱的宝剑，屋内设施简陋却整洁。
“笃笃”，木门外突然有人轻扣，两人同时抬头。
南风起身开门，一阵风顺势而进，案台的烛光晃了晃又恢复了平静，门外闪身进来一个女人，澄衣拖地，长发高挽，皓齿明眸。
“是你？你怎么来了”？南风颇感意外，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
“我，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澄衣女子轻启朱唇，眼光望向南风身后的竹榻，落在凤儿的身上，身体不禁一颤。
“这是我夫人”，南风慌忙向来人介绍已经站起身的凤儿，然后又对凤儿说：“这是佩兰，是我在天山上曾一同习武的师姐”，言罢，额头渐湿。
佩兰眼波一转，急忙施礼。凤儿微微颔首：姑娘请坐，顺手拉过木凳，欲转身沏茶。
“不麻烦妹妹了，我还有要事在身，这就上路”，佩兰说罢，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南风，长袖轻挽，提衣迈向门外。南风欲言又止，却只说了句，那我送你一下。随后紧跟其后走出门外。
凤儿倚在木门上，怅然若思。
烛光跳跃，蜡油顺烛身缓缓流下，像一滴滚烫的泪珠。
澄衣女子解开缰绳，跨上坐骑，辞别南风，策马而去。
篱笆之外，几棵槐树在夜风里无精打采地晃动着光秃秃的枝丫。
“夫人快进屋，外面很凉，小心动了胎气，”南风很快就回屋来，小心地扶着凤儿在竹榻坐下。凤儿这才记起，她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可是刚才，她竟然忽略了。
外面的风吹在纸糊的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极了山风的呜咽。
南风扶凤儿躺下，吹灭烛火，室内昏暗，南风抬手轻轻放下罗帐，二人静躺无语。
翌日，天空透出一抹乳鸽色的灰云，渐渐烘染开去，万丈霞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折射在床前，黎明到来。
南风睁开睡眼，转脸望向身旁，凤儿已不知所踪。忙披衣起身，呼唤无应声，院内亦空无一人。
（二）
秋高气爽。远处，山林一片灰黄，茫茫无边，像是天与地的衔接点.这里林木参天，曲径通幽，路上行人廖若星辰，被风卷起又抛撒在地面上的落叶，沙沙作响，好象是对某种事情即将来临发出的哀怨，这里显得格外地沉寂、冷清。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处，一匹棕栗色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英姿飒爽，头戴斗笠，薄纱覆面，斜挎黑色背囊，在丛林小道奔驰而过，青衫在身后逆风飘摆，尘埃落地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树林深处的一片空地，地面已被厚厚的落叶覆盖，似乎很久不曾有人从此经过，四周一片寂寥。
澄衣女子站在林间，听到响动即刻回转身来，来人已翩然下马。
“你果然在此”，来人语带杀机.
“那是自然，我知道你会来的”。
“没想到你还活着！”
“意外吗？这是我们有缘啊”。澄衣女子眉头一扬哈哈大笑，眼神充满挑衅，又带着冷艳的妖娆。
“不要得意，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来人说罢迅速从背后抽出宝剑。
澄衣女子手臂一抬示意暂停：妹妹，你急什么？当初你母亲并非因我而亡，她是接受不了现实自寻短见，再说，我们现在有缘又可同侍一夫有何不可？
“无耻！我母亲若不是因为你的插足陷害岂能落得那般下场！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依然如此放荡不羁！”
“哈哈哈，那是本事，没有本姑娘如此的花容还做不到呢！南风比你父亲风情多了，哈哈哈哈，”声音震得四周树叶纷纷飘落，像蝴蝶飞舞。
笑罢抬手拔剑，噗嗤一声，剑未出鞘，便觉胸口有东西喷涌而出，低下头，一把利剑已直插心口。来人手腕一转猛地抽出宝剑。
“你，你竟然也会武功？”女子脸色抽搐手抚伤口。
“我的武艺就是为你而练，这么多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现在你竟找上门来，天意呀！”
青衣女子说罢凄然一笑。轻轻揭去面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双眸如一潭清水，唇角挂着一丝冷笑。
澄衣女子绝望地睁着双眼随着飞舞的落叶慢慢倒下，然后，万籁俱寂。
凤儿想起自己与南风的相识，她的家住在南山角下，家门前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直通深山，从小就她就在那里长大，那里除了开垦的农田，还有一处灰黄的芦苇，自从母亲因一场家庭突变去世后，父亲无颜面对生活也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讯，相依为命的祖母不久也撒手人寰，孤独的她总是喜欢在那里吹萧，少女的情怀吹出的曲子幽怨绵长，回荡在山岚飘向林间.
忽一日，一个腰佩宝剑的男子策马扬鞭从这里经过，在她的萧声里突然勒马停顿，她站在芦苇间，衣带随风飘扬，空旷的山色，静流的溪水，迷离的天色，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间都被淡忘了。
那个侠客就是南风。
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却答应和他一起走，因为他答应教她剑法。
现在，她终于亲自为母亲报了仇。
抬起头来仰望天空，苍穹下覆着万物，那里，有着无比的宽广的包容，一望无际的圆弧里是生生不息的慈祥的、温暖的爱，尘世间再无让她眷念的不舍，现在，她要去见自己的母亲了。
倒下时，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包围，是南风。他抱住凤儿欲坠的身体。
血正从她的胸口流出，腥热的鲜红浸润在衣衫上，玫瑰一样绽放开去。
“她不是你的师姐，我知道……”。凤儿幽怨地望着南风，使尽了力气呢喃，话未说完，头已重重地歪向一侧。
“凤儿……”
凄厉的叫声像一把锋利的剑瞬间划破了四周的寂静，飞舞的落叶，祭奠着逝去的红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