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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恋故事

江凤鸣 2012-10-4 18:45 2972
  一
  江南的冬日,不像北方那般苦寒。在有阳光的日子里,还是很温暖的。因此,每当中午吃过午饭,我就喜欢在朝南的阳台上,坐在藤椅里读书,或者摆了紫砂茶具,泡上一壶龙井,悠悠的品茗。这封闭的阳台,好似一个暖棚,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时间一长,人就觉得慵懒,眼睑发涩,不知不觉间,就进入梦乡去了。
  今天正午,我依旧携了本散文书,坐进藤椅里懒懒的读,许是昨夜睡的晚了,没有读上几页,就开始迷糊,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到有人在楼下呼唤。一开始听不真切,听了几声,是在喊我呢。一个红衣女子,在窗外向我招手:“俊青,快下来。我是雅兰。”“雅兰?”我透过窗子仔细一看,真是雅兰。弯弯的柳梢眉,俊俏的鹅脸蛋。我放下书,跑下楼去,跑到近前看得真切了,深翠的香樟树下,亭亭玉立的真是雅兰。
  我拉起她的手还没开口,她却从两只湖水般的大眼睛里,滚出一串热泪来。“雅兰。”我深情的唤了她一声。她没有回答,泪眼里藏着幽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甩开我的手,转身向庭院外的小溪跑去。“雅兰——你站住。”我高喊着向她追去。沿着奔流的小溪,她在前边跑,我在后边追,她越跑越快,我追得气喘嘘嘘,眼看要追不上了,我不由得大声的呼唤:“站住——雅兰。”“雅兰——你站住。”
  雅兰站住了,我跑上前去,刚想抱住她。就觉得脸上被“啪”的拍了一记。
  “嘿,醒醒,醒醒啦。”
  “做啥好梦呢,谁是你得雅兰?”
  我被一巴掌从梦中拍醒,睁眼一看,身边站着的却是我的老妻。刚才是做了个白日梦。这一梦,竟然梦到了我的初恋情人。
  我有些羞赧的看着老妻,一时不知如何说好。
  “嗨,老坏蛋,刚才做的什么美梦,口里声声喊的雅兰是谁?不说,我要吃醋哩。”
  “她是我的初恋情人。”
  “呸,呸,呸,好不知羞呢。以前你可从来没说过,隐藏的好深啊。你得老实交代。”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陈皮烂谷子了,你还要听啊?”
  “要听,你不交代清楚了,晚上不给你饭吃!”
  “好吧,那我就讲给你听。可不许吃醋啊。”
  “吃醋,你真当我是个醋坛子?大不了,我休了你。”老妻扑哧一笑。然后催促道:“快说,快说,我倒要知道这是个什么浪漫故事,几十年了,还要做白日梦。”
  老妻挪过一把藤椅在我对面坐下,听我讲那初恋的故事。
  二
  在认识你之前。雅兰是我第一个恋人。我们是大学里同一个系的同学,相识在一场交际舞会上。那天圆舞曲欢快的节奏已经响了很久,我感到有些疲乏了,就向舞场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舞场中想起一阵笑声。我无意地回头一望,看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那双眼睛好像正放出阵阵电波,我一下就有了中电的感觉。我被对面那个挺拔、俊俏的女孩震撼了,两只眼睛不由自主的盯向她的眼睛。我发现她也默默的凝视着我。我们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所在,忘记了整个世界,就这样互相凝视着。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我们就这样好上了。我知道我陷入了情网中。我上课不再专注,下课后,也懒得去和死党们打篮球,那原本是我酷爱的运动。这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我时刻想看到她的身影,想听到她的笑声。晚自习归来,满天的星星,都被我看成是她的眼睛。
  我每天都想见到她,一天不见,就坐卧不宁。春天的时候,我们常常携了手在柳岸边散步,看那成对的蝴蝶在花间翻飞,看那成群的蜜蜂在花蕊里嗡嗡的劳动。夏天,我们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或是下到湖水里嬉水、游泳。我最喜欢她穿了长裙站在湖岸上的样子,阵风吹来,彩裙飘飘,满头的褐色发丝也跟着飘舞。那样子,真美。就像是振翅欲飞的天使。秋天来了,我们晚饭后常到学校后边的湿地去散步,那里有雪白的芦花。那个傍晚,在芦花深处的一棵水杉下,我忍不住偷偷吻了她,这是我对姑娘的初吻。她拼命挣扎,想用力推开我,但是我抱紧了她,吻了她的腮,吻了她的大眼睛。我感到她的全身在颤抖,原本粉红的脸羞得发白。她忽然不动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白净的脸上滚下来。看到她哭了,我心里一惊,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赶紧向她道歉:
  “对不起雅兰,我太无礼了。我向你道歉。”
  “我不要你道歉。”她带着哭腔说。
  “那你要我做什么?”我有些不知所措。
  “抱紧我,吻我的唇。”她说着撅起粉红的小嘴。
  “我不敢。”我说
  “傻瓜,我要。我爱你!”
  听到这句话,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高兴的心碎了。
  雪花飘飞的时节,我们已经相爱了差不多一年。我的手上、身上和头上,都是她编织的毛线。她的少女的爱,裹满了我的全身。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了毕业的时候。这时恰好部队来招大学生入伍,我在学校第一个报名参军。你知道的,我父亲是个老八路,我一直对军队有着很深的感情。雅兰不想过早的踏入社会,她报考了上海一家著名大学的研究生。分手时,我们难舍难分。她一再的对我说:“给我写信。”“记着给我写信。”
  我到部队后,分到一个炮兵团。团队的营房在黄河北岸的一个山坳里。我先是当见习排长,八个月后,调到司令部当参谋。这时我才知道,我的领导郁参谋长是雅兰的父亲。相隔两地,没有影响我们的爱情,鸿雁传书,让我们的心似乎贴的更紧。
  七月,雅兰从江南回来休暑假。我们决定向双方父母明确恋爱关系。郁参谋长听说他手下帅气的参谋是女儿的同学,父亲也是位老兵,二话没说,就认了我这个毛脚女婿。晚上,郁参谋长家宴,雅兰和她妈妈作陪,我和参谋长喝了一斤半茅台。参谋长醉的没脱鞋就上了床。我醉的到屋外的白菜地里吐了三回。雅兰看我吐出了血丝,心疼的直落眼泪,我却大呼小叫的还要寻酒喝,心里高兴啊。
  三
  在军营里住了半个月。雅兰决定和我回苏州去拜见我的父亲。我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就我一个独子。
  我们走进干休所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了。苏州的夏日,潮湿的空气里没有一丝的风,非常的闷热。拐过一片林地,远远的就看见父亲穿戴整齐的迎在大门口。他穿了套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领口处还系了风纪扣。虽然年过六旬的人了,立在那儿还像是一座铁塔。看见和我并肩走来的雅兰,父亲一向严肃的脸上,早已荡起一阵春风,他慈祥地笑着,问我:
  “俊儿,这就是雅兰吗?”
  “是的,爹。”我回答。
  “伯父,您好。”雅兰大方的向父亲问候。
  “哦,好,好,真是个好姑娘。”父亲朗声大笑着接过雅兰手里的礼品,把我们引到了客厅。客厅里,还和我上大学前一样,一扇屏风,一张茶几,几张旧沙发。沙发围着茶几,摆成个品字形。对面的墙上,橡木镜框里是一幅大照片,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军人浅浅的笑着,那是我逝去的母亲。父亲是个重情的人。我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就病故了。他一个人把我在军营里拉扯大。这中间领导、战友,好些热心人劝他再成立个家,都被他黑着脸拒绝了。一直到离休,还是一个人在干休所里生活。
  我和雅兰刚坐进沙发,父亲就乐呵呵的递过来两杯清茶。“孩子们,吃过晚饭,我领你们去浴室洗个澡。从大西北坐火车一路颠到江南,累了吧?今天就早点歇息。有话咱们明天说。”
  我和雅兰,早就是大汗淋漓,衣服都贴在了身上,而且一路颠簸也的确很疲劳。就接受了父亲的安排。雅兰很懂事的回答:“谢谢伯父。”父亲高兴的笑了。
  半夜,我起来小解,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我悄悄地探头望过去,只见父亲坐在沙发上,两眼直瞪瞪地望着母亲的照片,嘴里喃喃地咕噜着:“老太婆啊,我没辜负你吧,俊儿接了咱们的班,小伙子穿一身军装好英俊啊。带回来的姑娘也是军门之后呢,你高兴吧?说啊,你高兴不高兴啊。你别光笑啊,你看见了吧,那个姑娘多懂事,多俊俏啊。等完成了你的心愿,我就和你去作伴……”
  父亲喃喃地说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已经有些浑浊的眼里滚落。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父亲落过泪,在我眼里他是个意志如钢铁般的军人。那年在母亲的葬礼上,父亲也没有流泪,只是一张脸变得像木雕一样难看。参加完葬礼,他就回到了演习阵地,继续指挥部队演习。看到流泪的父亲,我鼻子一酸,就有了想哭的感觉。我捂住自己的嘴,悄悄退回自己的卧室,钻进被窝后,我有些抑制不住了,泪水很快就浸湿了枕巾。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一向对我严肃的父亲,甚至用棍棒和拳头教育我如何做人的父亲,竟是一个对妻子、对儿子如此深情的人。
  四
  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个人坐在沙发里喝茶。雅兰换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苗条的身姿,白皙的脸蛋,更加妩媚漂亮。雅兰从手袋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父亲,略带羞涩的说:
  “伯父,这是我爸爸带给你的信。”
  “哦,拿来,我看看。”父亲愉快的接过信,带上老花镜,认真地读起来。这封信只有一张纸,父亲读的很认真。先是微微点头浅笑,后来神情有些凝滞,我看出有一丝不快从他眼里闪过。
  父亲放下信,把头转向雅兰:“你父亲叫郁满堂?”
  “是,伯父。”雅兰回答。
  “河南人。河南南阳人?”父亲问。
  “是啊。”雅兰回答。
  “左腮上有块挺大的黑痣?”父亲又问。
  “是啊。伯父,你见过我父亲?”雅兰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我们曾经是战友。”父亲摘下老花镜,吐了口长气。
  “是嘛,这太巧了。是什么时候啊?”雅兰兴奋地问。
  “是解放战争的时候。”父亲说。
  “噢,太好了。我要写信告诉我爸爸。”雅兰高兴地眼睛发亮。
  父亲站起来,慢慢走向厨房,拿过一个提篮和十块钱给雅兰:“姑娘,家里没水果了,你去服务社买点来好吗?”
  “好啊。”雅兰接过篮子。
  “我去吧,雅兰不认识路。”我站起来说。
  “你不行,你一贯心粗,不会挑拣,哪有姑娘细致。”父亲拦住了我。
  “俊青,还是我去吧,你坐下陪父亲说说话。服务社,我们昨天进门时,看见过了。”雅兰说着,提着篮子就走出去了。
  看到雅兰走远了,父亲站起身来,轻轻关上门,然后慢慢坐下喝了口茶,半晌才对我说:
  “俊儿,这个姑娘你爱他吗?”
  “爹爹,我很喜欢她。”我回答。
  “你们的郁参谋长咋样?”父亲又问。
  “是个很好的领导。精通业务,作风正派。”我回答。
  父亲用两只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扫视着,盯得我心里发毛。一会儿他又把眼神移向对面母亲的照片,深深地凝望着。
  他默默地站起来,没有说话。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这样的沉默让我不知所措。心里一个劲嘀咕:“这老头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父亲终于停下来了。像是对我又像是对自己说:“雅兰是个好姑娘,可姓郁的我不能和他做亲家。”父亲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畔炸响。
  “爹爹,你胡说什么啊?你不是说和雅兰的爸爸是战友吗?”
  “他不是我的战友,他是我的仇人。我不会同意你和雅兰的婚姻,不会和姓郁的做亲家!”父亲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对我说:“俊儿,听明白了,你们的婚事我不同意!”
  望着父亲严肃的面孔,我一时傻了。也站起来,带着哭腔对他说:“爹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昨天夜里你对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怎么变得这样快啊?你是怎么了。”
  听了我的话,父亲的眼睛湿润了:“俊儿,你坐下,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爹爹,我不要听故事。我要你同意我和雅兰的事。”
  “你要听,这个故事你必须听。”父亲不容质疑地说。
  “好吧,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是听你的。你说吧。”我愤愤地回答他。
  五
  “那是1947年的秋天,我在华野当副连长。那时,纵队在凤凰山下包围了国民党的一个师,首长决定在午后向敌人发起攻击。
  “冲锋号吹响了,部队像一阵旋风一样刮向敌人的阵地,开始战斗进行的很顺利,我们很快就占领了敌人的外围阵地。
  “我们团负责攻击敌人的左翼,要冲上敌人占领的两个山包,必须通过一块面积很大的开阔地。敌人的火力很猛,我们被压制在开阔地的边缘,没有办法攻击前进。这时候,我们营长上来了。他是我们连的老连长,是从延安下来的不怕死的硬汉子。抗战打鬼子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是有一块饼子掰两半,一口水两人喝的好兄弟。他把我和连长找到一起,说:‘我组织火力掩护,你们赶快组织突击队,把敌人的碉堡炸了,开辟通路。这样耗着,部队伤亡太大。’
  阵地上轻重机枪一起响起来,我看到营长亲自操着重机枪在射击。我们的突击队冲上去了,敌人的碉堡一个个飞上了天。就在我们再次发起冲击的时候,突然,一群迫击炮弹飞了过来,我刚刚在一个土包前卧倒,就听到一群炮弹在身后炸开了。身后是我们的重机枪阵地。我回头一望,眼前的一幕把我惊呆了。营长和他的重机枪,一起被炮弹炸的飞来起来。
  我不顾一切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抱起肢体不全的营长,他这时只剩下了一口气。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站满血迹的纸条给我,说:“老张,胜利了,如果你没死,到天目山帮我看看家里瞎眼的老娘……”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断了气。那张纸条上,是他老母亲的地址。
  “操你个娘的国民党,老子和你拼了——”我就这样狂呼着,带着一排人冲上了敌人的阵地。在一个山包后边,我发现有几门敌人的迫击炮正在装弹射击。就带着全排冲上去,用乱枪和手榴弹把他们给包了饺子。我们正待离开的时候,我发现旁边沟里还有一个没死的。就端了枪,迎了上去。这个国民党兵看见我,立刻把手举得高高的,嘴里一个劲大喊:“八路饶命,八路饶命。”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左腮上有块比铜板略小的黑痣。“饶你的狗命?你炸死了我的营长,我要你的狗命!”我咬牙切齿的说着,哗啦一下拉上了扳机。这时,教导员上来了,一下夺过我的枪,大声说:“老张,你胡搞什么?交枪不杀,宽待俘虏。这是战场纪律,你是个老革命了,犯什么糊涂!”快带部队继续冲击。
  我带着部队继续冲锋了,让那个兔崽子捡了条狗命。战斗胜利后,我听别的俘虏说,我们的重机枪阵地,就是这帮兔崽子炸的。我的营长是和我一起浴血奋战了五年的好兄弟,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他救过我两次命,不给他报仇,我对不起他啊。
  “那个没有被我在战场上毙了的兔崽子就是郁满堂。他是炸死我营长的凶手。被我们俘虏后,他参加了我军,分在我们团炮兵连当炮兵。有一回我在操场上碰到了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冲上去就把他撂了个跟头,骑上去就是一顿乱拳猛打。当战友们把我扯起来,这小子差点就断了气。由此,我受了处分,被降了级。后来,打淮河战役的时候,我受了伤,就再也没见过他。没成想,这小子,在我军混到了团参谋长。”
  六
  父亲讲完了他的故事,喝了口茶,平静了一下心情对我说:“俊儿,你听明白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年都要到山东去一趟,我是去看我的老营长。去陪他说说话。他和我那些牺牲了的战友,都住在一个大山凹里。我没替他报仇,我有愧啊。你说,你和雅兰的婚事我能同意吗?”
  “爹爹,战争早就结束几十年了。郁参谋长他现在是我军的参谋长。再说了,你也不敢说营长伯伯就是他开炮炸死的。这与我和雅兰的事有多少关系嘛。”我小声对父亲说。
  “胡说,郁满堂,就是凶手,我不能和他做亲家!”父亲厉声道。
  “爹爹,就算郁参谋长有问题,我也要和雅兰在一起。这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倔强地说
  “胡说!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父亲坚持着。
  “不同意我也要和雅兰在一起。”我也坚持着。
  “反了你了,小兔崽子。看老子不揍死你!”父亲显然是火了,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把我掀翻在地,然后拿起墙角的拐杖,就朝我的身上死命的打下来。
  “你知道你的娘是谁吗?你娘就是我老营长的妹妹啊。知道你天目山的奶奶是谁吗?她是我老营长的瞎眼老娘啊。你这个小混蛋,你知道吗?”父亲一边用拐杖打我,一边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
  “告诉你,小子。你爹是个孤儿,所有的亲人,都是我老营长的亲人。我在战场上答应了他。就得对他,对他的亲人负责到底,你是我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小混蛋,你懂吗?你懂吗!”父亲一边骂,一边又往我身上狠狠地敲了两下。
  这时候,客厅的门突然打开了,早已哭成个泪人儿的雅兰突然扑了进来,她一下扑到我身上,对父亲说:“伯父,你要打就打我吧,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你们的对话我已经听了很久了。”
  “雅兰姑娘,你都听到了?”雅兰的突然出现,把父亲的怒火似乎一下子给浇灭了。
  突然,父亲撕心裂肺的像狼嚎一般的长啸了一声,然后走到对面墙上,取下母亲的照片抱在怀里,喃喃地说:“老太婆啊,你看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这可真是作孽哇——”
  老头子的一声长嚎,触动了我们各自的心事,我和雅兰也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天,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晚饭。各自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泣。我和雅兰抱在一起整整哭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雅兰就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她后来去了巴黎,一个人生活在异国他乡。她在茶几上,给我留了一封短信:“俊青,忘了我吧。让我们来生再相爱。我从小生长在军营,但我痛恨战争,永远痛恨。我不会再和军人在一起。”
  拿着雅兰的短信,我反复读了几遍。跟她一起的美好时光,就像是在眼前过电影。我想告诉她:“有军人就有战争,有战争就有军人。但是没有军人,就没有和平。军人不是为战争而生,军人是为和平而生。雅兰,单纯的姑娘,我会永远记着你的”但是我的话,她已经听不到了。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七
  我的故事讲完了,听故事的老妻泪水湿了前襟。“俊青,这个故事太感人了,你应该把它写成小说。”老妻幽幽地说。
  “我怎么敢啊,一则怕你吃醋,二则老爷子看了也不高兴。怕戳他心窝子呢。他这一辈子都是个走不出战争的军人。”我说。
  “爹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老妻说:“爹爹是个比关云长还重义气的人。”
  “嘿呀,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年是爹爹九十岁大寿哩”老妻忽然拍了一下大腿。
  “是呀,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就给忘了呢?”我说。
  “你呀,就是个没良心的,几十年前的老情人记得,自己爹爹的生日倒是忘了。爹爹是个好老头啊,三十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是老爷子亲自从苏州过来接我过门的。今年爹爹祝寿,我得好好张罗张罗。带着儿子、媳妇、孙子一起到苏州去。”
  窗外的太阳向西斜下去了,老妻抹了把脸上的残泪,把我拖进房间,突然抱住我,深情地说:“俊青,我要你吻我。”那神态就像我们初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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