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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狐泪

静荷灵儿 2012-7-13 20:29 4611
  情缘斩,情难断
  空把月影舞凌乱
  欲罢还牵
  梦里寒
  问君华年已几许
  朱颜老去忘流年
  月一轮
  转千年
  灵狐幽梦终难圆……
  一曲凄婉忧伤的曲子在天池幽蓝的雾霭中飘出,雾霭中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缓缓的移步在奇峰怪石之间……
  一。古道落伤
  水韵一身素白,随风飘曳,在皎洁的月色中,如蝶,翩然飘落在边城王府内。
  王府空寂无人。
  紫菀呢?
  那仁呢?
  那些家丁卫士呢?
  还有心爱的淡情呢?他还好么?人在哪里?
  水韵一片茫然……
  依稀中,她又看到了那片桃林,只是落花已经成塚。
  对,他,一定又回到那里,他一定在那里等我,水韵蓦然转身,翩然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边城。
  古道上,尘烟飞扬,一队旌旗猎猎的异族军队卷尘而来,也不知是谁眼贼,看着在树隙中翩然飘行的水韵,突然大喊,白狐!白狐!
  水韵急于赶路,完全不知道危险的来临。
  一道白光在水韵面前闪过,水韵觉得腿一阵剧烈的痛,翻身跌倒在一株古树下。
  小王爷箭不虚发啊!射中了!射中了!军队一阵欢呼。人四散向水韵跌倒的古树围来。
  重伤的水韵疼痛难当,蜷缩着身姿,置身在苍茫的雪霭,慢慢变回一只雪白的狐。
  哀伤的眸光无助的望着越来越近的人群。
  水韵看着围上来的人群,心底掠过一阵悲凉,难道我就这样的成为他们的猎物么?与先辈一样,被削掉一身雪白的狐皮,血淋淋的被抛弃在这荒无人烟的古道旁,这样,我的淡情怎么办?他会孤寂经年的,想到这,水韵一声清啸,泪在眼角滑落……
  疼痛与绝望让水韵无法支撑,她缓缓的倒了下去。
  咦!好美的一只白狐,它怎么会哭,看她的眼角有泪,兵士们唏嘘不已。
  围来的异族军兵中,走出一位面目儒雅俊朗的白衣书生。
  那书生早已经听出白狐清啸中的悲凉,它拨开人群,在水韵面前缓缓的蹲下来,无限怜悯的托起水韵软软的身躯,细心的查看一下水韵的箭伤,然后撕掉自己素白衣衫的一角,轻柔的替水韵包扎好伤口。
  水韵在迷糊的状态中,感觉那书生的气味好熟悉,可她就是睁不开眼睛,多想看一眼,眼前人,是不是她几经生死要找的人。
  “我不能带你走,他们会伤了你,好在伤得不致命,多过些时日,你会好的,你走吧!前路漫漫,小狐保重,后会有期……放了它,走吧!”那书生自顾自念叨着,把水韵轻轻的放在地上,冲军事们挥挥手,转身离去。
  水韵在迷蒙中再次感觉到与心恋的诀别,潜意识中,她认定那书生就是淡情,她拼力呼喊那个深入灵魂的名字,无奈语出无声,她已经是白狐之身,只能任由心恋去远,泪在眸中泛滥。
  珠泪抛洒,情切切。水韵再次悲情长哭,蓦然间耳边响起孟婆的声音:“孩子,你与他注定三世有情,三世无缘,回头是岸,你已经伤痕累累,情由心生,缘由分起,从那次边城把你救回,你与他已经有缘无分了,当你再次遇到他时,物换星移,已经又是几世轮回了,何苦?”婆婆的声音悠远绵长,在古道上久久回荡。
  水韵拖着伤残的腿,绝望的躲进密林深处。
  
  二。山林里的老人
  那一队异族军队一路扬尘,一路马蹄声声,向古城飞旋。
  古城内,王爷府,紫菀闺阁中,房门紧闭,一个大大的画像悬在墙壁上,四围是黑色的挽布,两边是素白的挽联:玉女瑶台奉仙露,紫菀倩影驻芳魂。
  原来,自从紫菀误伤了水韵,淡情殉情,紫菀苦守淡情床前,日夜垂泪,苦盼奇迹出现,然而,数日过去,淡情依然毫无生气的躺在紫菀的香塌上,奇怪的是淡情的身体既不僵硬,也不冰冷,因此,给紫菀一缕希望。她发誓,不管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传说中的还魂草,他一定要救活淡情,然而天涯茫茫,她又到哪里去找呢?何况,她已经连续很久不食不寐的守着淡情,在她盈盈拜别床榻上的淡情时,已经是娇躯飘摇,她不顾哥哥那仁的阻拦,牵出自己那匹赤红马,腾身飞了上去,冲出王爷府。
  边城古道,残雪断桥,古林冷松,冲出一匹赤红马,马背上飘着一团紫云,扬尘去远……
  长白山下,林海雪原,素裹银装,一直靠打猎为生的木根老人,带着他的一只牧羊犬,穿着雪白的羊皮袄,带着雪白的羊皮帽,但却非常灵活的追逐一只山兔,洁白的山兔,箭一样的在林隙中穿梭,木根老人快速的对着山兔放出一箭,山兔一闪,在一片紫色中消失,牧羊犬飞扑过去,望着苍茫雪域中的一片紫色,狂吠,木根老人奔了过去。
  林海深处,一个敦厚的木屋中,飘出缕缕炊烟,寂静的山林,现出淡淡的人间烟火。
  老人简易的木床上,昏睡着雪莲一般的紫衣女子,老人蹲在炭火通红的碳炉边,吸着长长的烟袋,喷出的烟雾笼在老人沧桑而焦灼的脸上,一把古老精美的马头琴挂在门边,牧羊犬乖巧的伏在老人身后酣睡,老人叹口气,下意识的站起身,磕掉烟袋里的残烟,别在腰带上,搓搓粗糙的双手,摘下门边的马头琴,坐在女子的床边,僵硬的手指一下变得灵动起来,一曲《苏武牧羊》伴着浑浊的男儿泪,忧伤,苍凉,悲壮的飘出木屋,飘向寂静山林,琴声伴着歌声,如泣,残枝雪落,寒鸦悲声……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苦愁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旅落犹未还。
  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
  夜在塞上时听笳声,入耳心痛酸。
  转眼北风吹,群雁汉关飞,
  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
  任海枯石烂,大节总不亏,
  定叫匈奴心惊破胆,拱服汉德威……
  木根老人望着昏睡的紫衣女子,仿若看到了当年的琪琪格,草原上那朵最绚丽,最高贵的紫菀花。他挥泪弹唱,依稀中,走回那个烽烟四起的岁月,爱侣琪琪格陪自己征战边陲,维护大元江山,最后在战场上生下女儿紫菀,由于入侵风寒,含恨辞世,那年长子那仁(额哲)才五岁,爱侣才刚刚过完27岁生日,丢下一双可爱的儿女,一个人飘然入仙,至今,他还记得,琪琪格离去时那依恋而哀伤的眼神,从此,她倒下去的地方,长出一片美丽的紫菀花。
  库图克图汗王原本是自己尊贵的身份,但外忧内患,奸佞当道,在女儿三个月时,他出战沙场,被钟金哈屯的后裔派人暗算,中箭身亡,三天后,他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逃离边城,在长白山上落了脚,算算时日,该有十九年了,眼前的女孩,太像他的琪琪格了,年龄也与女儿相仿,难道是……
  
  三。紫菀花
  边城王爷府内,氤氲月影中,紫菀的画像下,一袭白衣的淡情,手抚古琴,歌声凄婉儿忧伤,一曲《关山月》唱的军兵个个泪雨濛濛,那个铁打一般的蒙古汉子,那仁,也忍不住的随着淡情的歌声,悲情狂饮。苍凉狂呼:
  “父王啊!你在哪里?十九年了,战场一别,人都说,马革尸还,而您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一匹迷途的野马,也该回家饮一次桑沽儿河把你养大的水了,而今,小妹又华年早逝,我很孤单,很痛心知道吗?阿爸!”那仁摇摆着步履,咕咚,咕咚的饮尽皮囊中的烈酒,随手扔掉,他晃到淡情的身边,抓住淡情的衣领,充血的铜铃眼,万分恼怒的盯着淡情。
  淡情平淡而冷漠的回视那仁,手在古琴上划出一个长长的低吼。
  那仁脸上掠过一丝无法觉察的痛楚,他无力的放开淡情,转身摇摆踉跄的奔出去。
  淡情整理一下衣襟,转身站到窗前,冷月无声,清泪在他苍白的脸上静静滑落。
  淡情奔到马棚,呼着酒气的脸,贴在赤红马的脸上,男人的泪横流:“赤儿,告诉我小妹去了哪里?我不相信她会死。赤儿!你说谎,你叼回来小妹的帽巾,是不是告诉我,小妹没死,她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迷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你知道的,我与小妹相依为命十九载,我们的血已经溶在了一起……”
  赤红马打着响鼻,脸在那仁的脸上蹭着,喷出的热气与淡情的酒气浑浊。
  那仁泪流满面,依然自言自语:“赤儿!告诉我为什么?千里寻妹,确是水中望月,你到底把小妹丢在了哪里?你带我去的地方为什么是一个毫无人迹的深山密林,那里除了狼虫虎豹,又到哪里去寻,小妹的影子啊?就算你真的把小妹留在那里,恐怕也早就成了群狼的野餐,小妹……”淡情禁不住的又一声悲呼。呼声如野狼的嚎叫,残雪在枯枝上纷纷坠落。冷月亦投下无情的一瞥。
  木根老人望着紫衣女子沉睡不醒的容颜,心底藏匿多年的秘密,如沉睡许久的豹子,蓦然窜出,他颤抖着手,小心而紧张的的拨开女子的衣领,肩胛处,赫然现出一个猩红的胎记,他惊的连退两步,呆立数秒,喃喃低语:“我的紫菀花啊!”禁不住的老泪纵横,他对着月拜倒,许久,许久都没有起来。呜咽的哭声,惊动了熟睡的猎犬,它茫然的看着主人,呜呜的叫着,拼命的摇着尾巴。
  是啊!一个传说中43岁就离世的末代汗王,竟然隐匿山林近二十年,其中冷暖与辛酸,又岂是一言能尽,而今,天道弄人,苍天悯人,竟然将一个垂危的女儿,送到已近暮年,他的身边。悲喜交集,老人踉跄着,冲进风雪,他要救自己的女儿,就是踏遍长白山,也要找到那传说中的棒槌仙娃,都说长白山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说法,那么一定有春暖花开的地方,为了女儿,他要一拼。
  苍茫林海雪原,风雪中,跋涉着一个老人孤独而执拗的身影。
  木屋内,猎犬遵照主人嘱托,忠诚的守着紫衣女子,偶尔叼起一块劈材,投向碳炉,维持着室内的温暖。
  
  四。最后一支舞
  水韵拖着受伤的腿,隐入就近的密林深处,寒冷伴着孤寂,每日静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忍受着心灵与肢体上的痛,风餐露宿。三个月后,她终于伤好,变回人形。
  那是一个月色明媚的夜晚,水韵悄然飘入边城的王爷府内,她习惯性的在月下追寻淡情的琴声,恍惚中,她听到熟悉的琴音,循声而至,那是紫菀的闺房,透过窗棂,借着月色,她看到了思恋的人儿,淡情。
  挂着挽联,紫菀的画像下,淡情依然白衫飘逸的抚琴而歌,脸上是一抹无法说出的忧戚,水韵怔怔的看着紫菀的画像,思绪如麻,难道她……
  淡情弹着琴,泪光盈动,依稀中,紫菀与水韵的影子交替出现,一会重合是紫菀,一会分开,又是水韵,他悲凉长叹,两朵旷世奇葩,终都是因他而去,伤感与绝望中,他加重指力,琴弦砰的一声断裂,他一声清啸,凝望着紫菀的画像,悲声而歌:“琴声断,断肠斩,千年恨无缘。红尘怨,苦痴缠,隔世哭红颜,万里西风卷残雪,抚栏独守轮回岸……”
  淡情悲歌语祭,月空濛无情,躲在窗外的水韵,早已经泪流满面,此时她以为,淡情在深深的怀念着紫菀,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摇摇欲坠,此时,她多么渴望,淡情能看她一眼,那怕只是匆匆的一瞥。然而,淡情悲切的歌声好像与她无关,她心碎的腾身起舞,凌乱的舞步在月下充满了痛楚,也许,此生真的与他无缘,今夜诀别,为他跳最后一支舞,此生不再踏上红尘路,水韵悲歌而舞,一时间,素衣飘飘,雪舞纷纷,歌声凄婉断肠: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淡情沉醉在自己的悲情里,依稀如梦中,他好像看到了久别的水韵,就在自己的窗前,含泪而歌,含悲起舞,他愣怔了一会,觉得不是梦,推开窗扇,月影下,那个梦萦魂牵的影子,就在不远处,翩然起舞,凝泪悲歌。
  水韵越舞越心碎,越歌越意乱情悲,漠然间,加快舞步,如烟似雾般的狂转飞旋,瞬间化作一缕清烟消失。
  淡情看清月下的人儿,是他的水韵,他冲出房门。
  然而,空旷的星月下,除了飞坠枯枝的残雪,就是寂寥的亭台,根本没有人的影子,他落寞而凄苦的青涩摇头,怕是思恋成疯,看花眼了。他倚门痴痴的望月。
  水韵化烟飘出王府,茫茫古道,西风断肠,她不知道自己要飘向哪里,更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过,隔世情痴,三世无缘,她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茫然中,她飘飘荡荡,落在了一个美丽的天池旁。
  那天池四季积雪日数达到贰佰多天,积雪最深达到3米左右,天池地处高山之颠,自然环境恶劣,四周群峰围拱,草木不生,但是近百年来,天池四周奇峰林立,池水碧绿清澈。从天池倾泻而下的飞瀑,轰鸣如雷,水花四溅,雾气遮天。水韵飘落这里时,蓦然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迷人的仙阙归处,也许,这里将成为自己永远的家。水韵找一个临水雾浓的洞天,将身心疲惫的自己暂时安顿下来。
  
  五。灵狐恩
  木根老人为了救紫菀,寻找棒槌仙娃,连续几个日夜没合眼,奔走在长白山个个角落,那一日,他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天池,望着那雾霭重重的仙境,他虔诚的跪了下来,也许是多日的奔波与疲惫,这一跪,他就没有起来,一下栽倒在雪域中。
  水韵在这片洞天府地的仙境中,静静的过了几日,伤痛的心灵似乎依然无法安逸下来,她无意识的走出洞天,白衣飘飘,在奇峰碧潭边信步而行,蓦然,晕倒的木根老人闯入她的视线。
  天性善良的雪狐,扶起倒在地上的老人,想都没想,微微张口吐出丹珠,在老人头顶一阵盘旋,然后伸出玉白的素手,接住,重新纳入口中。
  木根老人悠悠醒来,恍惚中,眼前是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子,温暖的望着自己笑。
  “您醒了?”水韵看着老人醒来,微笑着站起身,吐气如兰的说道。
  “谢谢仙子救命之恩!”木根老人翻身跪地,纳头就拜。
  “老人家,别这样。”水韵拦住木根老人。
  木根老人虚弱的再次倒在水韵的怀里,水韵俯身,托起老人,走向自己的洞府。
  木根紧闭双目,水韵取来天池的水,一口一口的喂进木根的嘴里。木根再次悠悠醒来。
  “老人家,你怎么会来这里呢?”水韵看着老人好奇的问。
  “仙子有所不知,我是为多年前失散的女儿寻那棒槌仙娃子的,她是上天给我带来的,可是却是一只虚脱到生命边缘的小兔子,我不能再次失去她,我要救他啊!唉!可是白雪皑皑,我又到哪里去寻那救命的棒槌啊?”老人虚弱的叹口气。
  “老人家,您别急,说不定我能帮您,说不定上天怜悯,您的女儿已经醒了,等您回家呢!”水韵感动老人的爱女之心,决定送老人回家。
  “仙子,是您救了我,现在又……”
  “老人家,什么都别说,我们即刻起程,别耽误了,来,您边走边告诉我您回家的方向,别动。”水韵切断了木根老人的话,弯腰托起不停絮叨住址的老人,飘出洞天……
  水韵借风穿云,衣袂飘然,托着老人在苍茫的林海雪域中飘向老人的家。
  木根老人被水韵的飘行,弄得睁不开眼睛,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与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他心中默念,感谢着这位美丽的白衣仙子。
  “老人家!到了。”水韵在木屋前定住身形,轻轻的放下老人。
  老人摇晃两下,稳住身形,揉揉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几天几夜到达的地方,瞬间就被仙子送了回来。
  水韵打量着眼前的木屋,再看看身边的老人,蓦然想到闲人野鹤的逍遥日子,心里一阵刺痛。她想到了桃花岛,想到了逸月桃花轩,更想到了淡情。
  “哦!啊!仙子,进来吧!”老人推开门,转身请水韵先进。
  水韵跨进木屋,一阵热乎乎的感觉扑来,环顾四周,她看到一张空木床,一些简单的日用品,还有墙上那个古老的马头琴。
  “啊!紫菀!菀儿!”老人惊呼,因为他也看到那张空床。
  “紫菀?紫菀?会是她么?不可能啊!她不是已经……”水韵弯眉微蹙,喃喃自语。
  “是了,就是我要救的那女孩,她应该叫紫菀的,她额娘给留下的名字。”老人无限焦急的说道。
  “哦!您看这个”水韵画着问号的眼睛,瞟到床上的一段血字:
  谢谢恩公救了我,虽然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恩人的脸,但我会用一生在图腾面前为您祈福的,好人保重,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办,来日我会回来重谢恩人。紫菀
  “我的孩子……”老人匆匆看完,颓然坐在床上。
  
  六。猎犬舍身
  紫菀在一片祥和的曙光中,在猎犬的舔蹭下,悠悠醒来。
  猎犬没有辜负主人的托付,它日夜守在碳炉边,守着床上的紫衣女子,除了叼劈材,它走出门去,就一直在紫衣女子的床前蹭来舔去,似乎也在呼唤紫衣女子的醒来。
  紫菀在一片迷蒙中,觉得脸痒痒的,湿湿的,身边似乎有无限的暖流在蔓延,她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第一眼,看到了吐着舌头,望着自己的猎犬,她惊呼一声,坐了起来,猎犬被这突然的惊叫和突然坐起的美女,也吓了一跳,踉跄一下,肃然退到门边,静静的观望。
  紫菀稳定了一会儿心神,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很疼,原来真的没有死,她的记忆回到坠下赤红马的一瞬,原本体制已经虚弱至极,加上连日奔跑,人马劳顿,在刚刚踏入长白山的一瞬,一匹孤狼,惊了座骑,狂奔之下,人马翻倒在茫茫雪域中……
  紫菀一想到坐骑,猛然冲出门去,门外,除了皑皑白雪,就是茫茫林海,她手成做喇叭形圈在唇边,高呼:“赤儿!赤儿!赤儿!”山林回音经久不息,延绵远去。
  紫菀明白了,她的赤儿可能已经成了孤狼的美餐,不管怎样,她没忘记她此行的目的,还有,她要去找找看,万一他的宝马赤儿还在远处等她……
  想着,紫菀转回了木屋,她知道一定是这里的主人救了自己,仔细的看过每一个角落,目光落在门边的马头琴上,依稀中,她觉得在那里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她蹙紧眉头,努力的回忆,可是,那种感觉好像很遥远,她摇摇头,走到床边,咬破手指,在木床上写下血字,此时,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办,她无暇顾及那把似曾相识的马头琴。
  猎犬一直乖巧的蹲在门边,看着紫菀出出入入,听着紫菀高呼,它虽然不知道赤儿是谁,但它知道那一定是紫衣女子最爱的东西或人。它的眼中闪着温柔与温顺。
  紫菀写完字,走到猎犬身边,蹲下来,试探着去摸猎犬,猎犬温顺的伏在她的身边,友好的摇着尾巴。紫菀幽幽的说:“你的主人去了哪里呢?我很想当面拜谢他,可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就乖乖的等在这里好么?”
  猎犬好像听懂了紫菀的话,它呜呜的叫了两声,然后不停的摇头。
  紫菀拍拍猎犬的头,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冲进白茫茫的林海。
  猎犬盯着那紫色的身影,远远的跟了上去。
  紫菀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嘶哑的呼喊着赤儿,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两只觅食的野狼,两对充血的绿眼睛远远的盯上孤单的紫菀,只顾艰难行进的紫菀,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猎犬箭一般的追赶紫菀。
  两只野狼离紫菀越来越近,其中一只仰天长嚎,突然发力,冲向毫无防备的紫菀。
  猎犬凌空跃起,向发力的野狼扑去。
  紫菀听到野狼的嚎叫,微微一怔,习惯性的拔出短剑,不愧是草原长大的儿女,脸上没有丝毫的怯意。
  发力的野狼,还没有窜出去,就被猎犬扑倒,另一只野狼见状,猛扑向猎犬,紫菀直到此时才看清,猎犬已经被两只野狼围住,她清咤一声,挺剑刺向其中的一只狼,另一只野狼突然转身扑向紫菀,紫菀一个躲避不及,被野狼扑倒,脖颈被咬伤。
  猎犬见状,疯了一样扑在野狼的身上,疯狂的撕咬那只野狼,那只野狼还没来及转身,已经被猎犬咬住脖颈,拼命撕扯,瞬间,野狼瘫软下去,血汩汩的冒出,雪地上出现一片殷红,此时紫菀已经昏迷。
  另一只野狼眼看着同伴丧命,它哀嚎一声,疯狂的扑向猎犬,猎犬甩掉嘴里的一块狼肉,转身与另一只野狼撕咬在一起,周围的雪被剧烈的争斗,弄得四下纷扬,发了狂的犬与狼双双撕咬到筋疲力尽,直到彼此都血渍斑斑的倒地,不再呼吸。
  山林又归于一片寂静,山风凄厉的呼号,洁白的雪域中,殷红片片,两只野狼,一只猎犬,一位绝世女子,被白雪一点点的覆盖。
  
  七。雪域悲情
  木根老人,颓然的坐在木床上,僵硬的手指在那两行小字上抚摸,蓦然,他星眸电闪,猎犬,对,猎犬一定追随着那丫头去了,想到这,老人腾地站了起来,奔向门口。
  “您这是?”水韵茫然的望着老人
  “哦!对了,仙子,长话短说,我的那只猎犬一定随着那丫头去了,所以它们一定在一起,有猎犬就能找到那丫头,但愿老天保佑,它们没出事,这山林之中,虎狼成群,我得去找它们”老人取下墙上的猎枪,还有一把猎刀。
  “那我陪您去吧!风寒路滑,您还没回复元气。”水韵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老人,体恤的说。
  “好!”老人感激的看了一眼水韵,爽快的答应,转身冲出木屋。
  山风开始咆哮着扑打苍茫的雪域,水韵扶着老人艰难的在风雪中行进。
  “阿吉!阿吉”老人嘶哑的呼喊声,被呼啸的风雪声盖过。
  “阿吉?阿吉是谁?”水韵问
  “我的那只猎犬。”
  “哦!快看,那里……”水韵指着雪地上的一点点红。
  木根飞扑过去。
  “阿吉——”血色染红的白雪下,是那只猎犬与一只野狼的尸体,木根拖着哭腔呼喊,拼命刨开阿吉身上的雪,被刨散的雪四下纷扬。
  水韵不忍的看着老人,目光落在一片隐约的紫色中,她一愣,飞扑过去。
  “紫菀——”皎白的雪几乎覆盖了紫菀的全身,只露出那张绝世清美的苍白容颜和一点点的衣衫。
  木根闻声也扑了过来,他抢步上前,同样的刨开紫菀身上的雪。
  “孩子!我的孩子啊——”老人抱着紫菀放声大哭。
  水韵霎时也呆立不动,这一切,怎么象在做梦。
  “哇!”木根老人忽然喷出一口血,缓缓地倒在雪地上。
  “老人家——”水韵急忙扶起老人,老人已经气息微微。
  “送……送她回家,它……它陪我……”老人艰难的目光滑过紫菀,最后落在阿吉的尸体上,然后慢慢的闭上,头垂了下来。
  水韵泪流满面,抱着老人狠狠地点头。
  空寂的山林,风,象惨哭一样的嚎叫,雪扑打着水韵冰冷而痛楚的脸,眼前的一切,她还没来及反映,老人蓦然离世,更让她觉得世间变幻无常。
  水韵就近的一颗大树下,埋了老人和猎犬,用老人的刀,在树上刻了标志,也算是碑文了,转身,她又把两只野狼的尸体放在一起,用厚厚的白雪覆盖上去,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紫菀,眼底涌出一抹复杂的表情,此时她真的很矛盾,就算没有对老人的承诺,她也不能丢下紫菀不管,可是,送她回家,真的……
  淡青忧戚的脸与紫菀的画像交替在大脑中出现,心底的酸涩在奔涌,冲击着心底难以言喻的疼,她木然的望着紫菀身体,站在风中,痴立,风无情的撕打她飘飘衣袂,发丝凌乱起舞,苍茫的林海雪域中,水韵的身影无限孤寂与凄凉。
  
  八。灵狐泪
  善良的雪狐最终抱起雪地上的紫菀,奔出林海雪域。
  边城古道,昏暗的月影下,水韵托着紫菀的身体犹豫着,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城,或许,把紫菀放在城门口,自然就能有人送她回家,可是,淡情,会怎么样呢?他能承受得住么?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淡情悲凉的呼唤自己,又好像在呼唤紫菀。
  水韵意念迷离,轻叹:
  “谁的容颜让你三生怀念,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道人生只如初见。前生,缘浅,与你擦肩,错过了一世动情的流连。从此寻你,不断!今世,屈指,沉湎,你的容颜,再次浮现,却已不是当年。恍惚间,谁拿浮生,乱了流年?”
  水韵意乱情伤,仰天清啸,托起紫菀,飘入城中,奔向王爷府。
  王爷府内,那仁每日对着紫菀的画像酗酒,然后自言自语:
  “小妹啊!哥等你回家!等你回家!知道吗?那把沉寂多年的马头琴,又在唱歌,又在唱歌,你懂吗?那是父王的曲,是阿妈的歌,还有你的哭声……”
  淡情每日里看着那仁酗酒,也不出言相劝,只是锁紧眉头,不是弹琴,就是作画,那仁很讨厌他弹琴,因为那琴声,让他心碎,于是淡情就去画画,画中是那仁无法看懂的一片桃林,一片月光,一个映月起舞的女子,那女子,隐约中透着紫菀的气息,又好像不是,那仁权当淡情在怀念紫菀,也不加以多问,随他去了。
  这日,淡情依窗望月,看着月影中氤氲迷乱的一切,他思绪纷扬,恍惚中,月下一片桃林,一阵暗香袭来,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在月色中走来,那影子好熟悉,那影子每走近一步,心就疼楚一下,不对,那女子好像,还抱着一怀紫色的花,白衣飘飘,紫花驿动,好美,也好心碎,夜风滑过耳际,淡情打了一个冷颤,他觉得不是梦,对,不是梦,那女子是他的水韵,一定是,他奔向门,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水韵感觉到淡情在月下发现了自己,匆忙把紫菀放在门口,隐身退到暗处。
  淡情还没来及爬起来,借着幽暗的月色,他看到紫菀斜卧在门边,他惊呼一声:“紫菀——”爬了过去。
  水韵躲在暗处,听着那一声关切悲呼,心象被剜了一样疼,泪无声的滑落,她银牙咬着嘴唇,娇躯在风中颤栗。
  淡情摇晃着紫菀大呼:“紫菀!紫菀!”
  那仁正躲在马棚,与赤红马对话:“赤儿!你说,小妹她没死,对吧?小妹怎么能舍得死呢?就算她不留恋我这个哥哥,也该惦记那个该死的书呆子吧?不然,他就不会拼死去找什么还魂草了,还有那书呆子,他也真值得小妹为他拼死拼活的,他竟然拖着病体,跟我千里寻妹,死书呆子,我还真拿他没辙……”隐约中听到淡情悲声呼唤紫菀,他一惊,莫不是这小子思恋成疯,他甩开虎步向紫菀的闺房奔来……
  
  九。迷
  淡情含泪抱起紫菀冰冷的身体走回屋里,水韵看着淡情伤心的模样,躲在暗处饮泣,她抬头仰望惨淡的月色,心里有万千哀伤,为紫菀,为淡情,更为自己,红尘路遥,孤影向何处?月夜清寒,怎断三生痴念?一世情缘难斩,何堪?水韵清泪横流,跺脚化烟离去。
  那仁虎步带风的冲到紫菀闺房,一眼瞟见床上直直躺着的紫菀,手中的酒囊无声落地,一股液体流出,一抹辛辣的酒香蔓延,他愣怔了数秒,继而扑身到床前,狂呼一声:“小妹——”就已经泣不成声。
  倒是淡情,他忧戚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他抓着紫菀的手蒙搓,然后对着那仁大叫:“我要雪!快去给我弄残雪!”
  那仁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淡情的用意,他跑到门口,大叫:“来人!我要雪!快去给我弄残雪!”
  “雪来了!”一个家丁提着满满一木桶的雪,冲了进来,他一眼看见床上的紫菀,惊得连退数步,继而象看见鬼一样,迅速退出房门,站在门口,双手捂胸,闭上眼喘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淡情小心的退掉紫菀的鞋,然后一点一点的解开紫菀的衣衫,最后只剩一层单薄的内衣,淡情抓过被子轻轻地盖上,他回身抓起一把又一把的雪,从紫菀的脚开始搓,一直搓到胸口,在他眼里,紫菀就是圣洁的天使,亵渎的感觉一点没有,此时,他只想救活这个为了自己经历生死的女子。
  那仁一直在旁边紧张的看着,从不放心,到感动,他没想到这个书呆子会如此的精于救人,也没想到这个书呆子会那么细心,他想,小妹为这个呆子付出的一切是值得的,他眼睛一直盯着紫菀的反映,他也盼着奇迹突然出现,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淡情的手也开始冻得僵硬起来,而紫菀依然毫无生机,淡情望了一眼满脸焦虑的的那仁,叹口气,说:“多弄几盆炭火吧!就看她的造化了”说完,他解开自己的衣衫,把紫菀整个人裹进自己的怀里,随手扯过被子,又裹了一层。
  那仁见状,脱下自己的狼毫大氅,给淡情披在身上,转身跑到门口:“来人,给我多多的弄炭火来!”
  一会功夫,管家带着十几个兵丁,捧来十几盆炭火,小小闺房,一瞬间变得温暖如春,管家和兵丁不敢退去,守在门外,随时等候召唤,此时他们在门外窃窃私语:
  “小公主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就是!也没看见什么人来过啊!”
  “恩!这个公主啊!真怪,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死亡,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躺在家里,生生死死的,玄乎啊!”
  “咳!可别说了,怎么感觉有点那个啊!”
  “你别吓人啊!让小王爷听见,当心掌嘴”
  “就是,就是,还是都闭嘴吧!少惹是非。”
  “恩!我看……”老管家刚要说什么,突然中了邪一般,张着嘴,一脸的尴尬。众人顺着老管家的目光望去,看见那仁圆睁虎目,站在门口。
  
  十。香魂散
  那仁指着老管家,眼睛扫过众家丁,刚要发作。
  “紫菀——”屋里传出淡情惊喜的声音。
  那仁转头冲进屋里。
  众家丁面面相觑后,长舒一口气。
  淡情一动不动的裹着紫菀,尽管屋内温度已经很高,身上披着那仁的狼毫大氅,但还是忍不住的打着冷颤,突然,他觉得怀中的紫菀,动了一下手臂,惊喜呼叫出声。
  那仁奔到床前,紫菀缓缓的睁开眼睛。
  淡情抱着紫菀,欣喜之下,泪水夺眶而出。
  那仁也颤声叫了一声:“小妹!”再也说不出话,他张开袁臂,把淡情和紫菀紧紧的搂住。
  紫菀迷茫的目光环顾周围,当她看清眼前的脸是淡情时,苍白的脸上绽放出虚弱而美丽的笑靥,虚弱的说:“我们在…在……天国里相逢了”说完,头一歪,嘴角挂着迷人的笑,奔赴黄泉。
  那仁见状,发出狼一般的嚎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众家丁和管家听到那仁的嚎叫,对着门齐刷刷的跪倒。
  淡情俊逸的脸上刚刚泛起的笑容僵住,蓦喜又悲,他抱着紫菀,痛楚的目光涌出无限的绝望。
  直到此时,他蓦然觉得水韵是他的梦,而紫菀却是他无法割舍的现实,他的眼中没有泪,只有深深的悲凉,他抚弄着紫菀苍白,美丽的容颜,喃喃低语:“我要你做我今生最美丽的新娘。”
  那仁没有听懂淡情的意思,他觉得这呆子的精神真出了问题,他忍住悲痛,对着门外喊:“来人!”管家应声走了进来。那仁指指淡情:“请公子去休息,另外,给公主安排最体面的葬礼。”
  “不!我要最隆重的婚礼。”淡情突然抬起头来,斩钉截铁的说。
  那仁,管家同时愣怔怔的看着淡情。
  淡情轻轻的放下紫菀,缓缓的下床,跪在那仁面前。
  那仁不知道这个一向冷颜对自己的书呆子要做什么?他伸出手,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王爷,我要娶紫菀,请成全。”淡情看也没看那仁的反应,一头磕了下去。
  “这?这?……”那仁一时反映不过来,急得乱转。
  “小王爷,您就成全了他吧!”还是老管家事故,他懂了淡情的意思。
  “这……也好,两个苦命的鸳鸯……”那仁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他双手扶起淡情。
  水韵含泪化烟,飘出王府,在城外氤氲迷离的月色中,飘荡一会,本想回那个天池,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惦记紫菀的生死,淡情的安慰,于是,转身又飘回王爷府,刚落稳身影,隐进临门最近的一个假山石后,就听见那仁狼一般的嚎叫,她心黯然,知道紫菀已经无法挽留的离去,一缕香魂离尘散尽,从此,那朵美丽的紫菀花凋零。此时,淡情会怎么样呢?她多想冲进去,看一看。可是,心比脚都沉重,她闭上眼,两行清泪,再一次滑落。昏暗的月此时变得惨淡而遥远,风变得冰冷刺骨,夜,象一个狰狞而冷酷的魔鬼,变得更加幽暗鬼惑。
  
  十一。婚礼。葬礼
  王爷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红色的丝绸与薄纱装饰着紫菀的闺房,大红喜字泛着刺眼的光,那仁按照淡情的请求,没有给紫菀发丧,而是办了一场隆重的蒙汗合璧的婚礼,淡情穿着汉人的大红喜服,横抱着一袭蒙古新娘打扮的紫菀,在一曲神圣的《圣主成吉思汗》中,跨过两堆旺火缓缓的走着,众人弹酒洒奶,衷心祝福,圣洁的柏叶香袅袅升腾,那仁含泪替紫菀将长长的马鞭甩了出去,一声清脆的鞭哨,不明就里的宾客,纷纷涌上前,想抓住鞭稍,揭开新娘红色的面纱,一睹传说中,美丽的草原之花的绝世容颜。那仁跨出一步,挡住众人,他虎目中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痛楚,面对众宾朋,他一手按胸,深深的躬下身去。原本,热闹喜庆的人群一下安静下来,目光凝聚在那仁的身上,那仁站起身,深沉悲痛的声音响起:
  “各位宾朋,感谢大家的光临,都是草原的儿女,我就实说了吧!今天是紫菀公主的大婚之日,也是公主的大祭之日,公主命薄偏偏遇上痴心郎君,我,那仁除了玉成,别无选择,今天,各位就与我一路,给两位新人最诚挚的祝福吧!”那仁说完,取过洁白的哈达,虔诚,恭敬的围在淡情的脖子上。众人先是一片沉寂,接着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淡情抱着紫菀,面向众人深深一礼,鲜红的华袍,映在一张俊美忧戚的脸上。
  那仁替众人扶起淡情,放开粗狂的喉咙,含泪唱起婚礼主题歌《祝福》,众宾朋也跟着唱了起来,男宾们,纷纷给淡情围上洁白的哈达,女眷们,不停的往淡情的身上弹着酒,年轻的壮年小伙和姑娘,穿着美丽的华服,围着淡情翩然起舞,只是每个人眼中都噙满了泪,他们为这个特殊的婚礼,满怀敬慕与伤感的唱着歌,跳着舞,谁都不愿把这场华丽的婚礼与死亡联系在一起,谁都不想相信,那朵美丽的草原之花会在最芬芳的季节凋零。
  淡情在众人的歌声与祝福中,鲜红的华服,拖着洁白的哈达,含着泪,缓缓的步出礼堂……
  水韵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边城的闹市,在一个布商的店前,偶然听到两个阔公子打扮的人,说去王爷府参加小王爷嫁妹大典,她疑惑的望着两个边说边走远的人,决定去看看,她不信,紫菀难道会起死回生么?
  水韵走到无人的街角,旋身一转,一个儒雅俊朗的蒙古公子走了出来,直奔王爷府。
  水韵混在宾朋中,目睹了婚礼全过程,有感动,有震撼,更多的是疼楚。望着众人中央的淡情抱着紫菀,她的心几乎撕裂的疼,眼中已经没有泪,只有流向心底的血,她的人摇摇欲坠,然而,众人的目光与心思都在新郎与新娘的身上,谁会在意一个陌生的小公子?
  那仁望着淡情离去的背影,男儿的泪奔涌而下,他抢过一碗酒,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众人也纷纷的举起酒,弹向天,然后洒在淡情走过的地方,心中默念:“小公主走好!”
  女眷们个个泪雨纷纷,扑向身边男人的怀抱。
  一时间,婚庆的礼堂悲声一片,几把马头琴,胡琴,蒙古角与火不思合奏《安魂曲》,气氛一下变得肃穆而悲壮。
  水韵痛苦的闭上眼,掩面冲向门口,咚的一声撞在某人的胸前。
  
  十二。天池。水怪
  那仁看着淡情的身影在门口消失,蓦然想起,一群喇嘛还在佛堂等他,他拜别众人,转身虎步到门口,恰逢水韵冲了过来,咚的一声撞在自己的胸前,他本能的张开袁臂,接住飞过来的人儿,水韵悲痛之中,还没反应过来撞到某物,就被一双虎目罩住,她蓦然认出这张熟悉的脸,一时愣愣的望着那仁。
  那仁感到接住的人望着自己发愣,低头凝眸,觉得这个俊逸少年好眼熟,心中有一种隐痛在泛滥,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与这少年又有何瓜葛?“跟我来!”他袁臂一带,拉着水韵就走。
  水韵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仁拖拉着走进佛堂。
  佛堂内,一群黄衣喇嘛,正围着紫菀的灵床诵经超度。
  淡情木然而悲戚的握着紫菀冰冷的手流泪,身上鲜红的华服显得扎眼。
  水韵被那仁拖着进了佛堂,一眼看到了淡情的侧影,身体不自主的颤动,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痛楚。她埋下头,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一切。
  那仁感到水韵的颤栗,以为水韵怕死人,他紧紧的握了一下水韵冰凉的手,以示鼓励。
  “小王爷,时辰差不多了。”管家小心的闪了进来。
  “恩!准备好!就用公主的那匹马,让它再送主人一程吧!”淡情沉痛的挥挥手,管家应喏着退出去。(按照蒙古习俗,人死后,要放在勒勒车上,赶车急行,尸体掉在哪里,那里就是吉样的葬地。然后,尸体任凭狼撕,虎咬,鹰叼……)
  众喇嘛诵经超度完毕,起身与那仁告别。
  “等等!”一直沉浸哀伤中的淡情,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为首的一个老喇嘛面前,跪了下去。
  那仁狐疑的看着淡情。
  水韵惊骇的捂住嘴,她明白了,淡情要出家。
  “师父!带我走吧”水韵猜的没有错,淡情一头磕在地上,看样子,如果老喇嘛不答应,他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孩子!想好了?”老喇嘛慈祥的看着淡情,柔声问道。
  “恩!师父!就带我走吧!”淡情抬起头,俊逸的脸上,悲伤中带着无比的坚决。
  “也罢!你尘缘已尽,为师就带你走吧!”老喇嘛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淡情。
  “啊——呜——”水韵看着淡情与众喇嘛消失在门口,眼底现出无限的绝望,她仰天凄厉长啸,踉跄着奔出佛堂……
  那仁听着水韵悲凉的一声长啸,蓦然想起她是谁,他追了出去。
  淡情听到这声凄厉长啸,顿住脚步,悲怆回首,恰逢水韵冲了出来。
  “水韵——”淡情此时才看清那个一直站在那仁身边的蒙古少年,原来是水韵。他嘶哑而痛心的喊了一声,泪簌簌而落。人,直直的躺了下去。
  众喇嘛惊呼一声,围了上去。老喇嘛抱起淡情,靠在自己的怀里。喃喃低语:“难为你了,孩子!阿弥陀佛!”
  那仁本打算追水韵,这时却扑到淡情的身边。
  “师父!他怎么样?”水韵顿住身影,分开众喇嘛,也扑到淡情身边,无限关切的望着淡情,问道。
  “我佛慈悲,这孩子,大悲,大痛,大惊,这一切,来的太急,让他如何承受,虽没生命之忧,但要复原,恐怕要多些时日。小施主,请放心去吧!老衲自回救治。阿弥陀佛!”老喇嘛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袭男装的水韵,和那张清秀的脸,焦虑的表情。他懂了,眼前是一位让淡情更揪心的女子。但他深知淡情尘缘已尽,他更看出眼前的女子,并非人类,索性,替淡情了却这一段劫,于是出言逐客。
  “拜托您老了!”水韵听出老喇嘛的画外音,心碎的盈盈一拜,痛楚的转身冲出人群,化成一缕青烟飘向空中。
  小喇嘛们和那仁以及众家丁,望着空中渐飘渐远的白烟,惊得目瞪口呆。
  水韵悲凉之下飘回天池,隐身洞府,白茫茫的雾气中,一只美丽的小白狐,蜷缩在幽蓝的洞府里,为自己疼痛的心灵添伤。
  水韵偶尔心痛难耐,她就流着泪跳入天池,奋力击水飘游,长长的秀发,飘在水面,娇美的躯体,分开一条光亮亮的水路,在月华中,现出无限的清美与神秘,就这一幕,被偶尔闯入天池的凡尘俗子传奇为水怪。
  尽管如此,依然无法愈合心中的伤痛,更加倍的思恋着淡情。所以,每到月华如水的夜晚,天池就经常传出她凄婉忧伤的歌:
  情缘斩,情难断
  三生苦恋恨缘浅
  千年追寻
  泪流干
  桃园一别情飞散
  吻伤难愈愁肠断
  天池寒
  哭修炼
  红尘无常情缘斩
  情缘斩,情难断
  空把月影舞凌乱
  欲罢还牵
  梦里寒
  问君华年以几许
  朱颜老去忘流年
  月一轮
  转千年
  灵狐幽梦终难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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