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十三章
 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十三章 没有一袋烟功夫，我俩嘻嘻哈哈地开着对方的玩笑，在那个废弃的荒村里转了一圈，感到里面阴风嗖嗖、光线幽幽，既没寻到什么稀罕宝贝，倒碰着几处死人头骨，心里发虚地赶紧跑出。快到红妹子她们等我俩的地方时，就见红妹子斜枕在阿秀的大腿上，细着声在给张婕、阿秀唱曲，像蚊虫嘤嘤：“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三月桃花开，情人捎书来，捎书书带信信，要一个荷包袋。一绣一只船，船上张着帆里面的意思，情郎呀你去猜……” 我和远光憨憨地刚听完，就听张婕笑道：“妹子，你的嘴巴灵巧的很嘛，就像画眉一样好听，今晚你可得好好给我唱几首，我才依你。”这时，阿秀突然发话道：“二位姐姐，昨晚远光给我出了个很日鬼的谜语。他说‘重婚女人，叫我猜个字’，这可把我难成的一晚上也想不出，你俩说，是啥字。”阿秀刚说完，我还在懵头纳闷时，只见张婕早红了白嫩漂亮的鸭蛋脸，低头吃吃笑了起来，把个红妹子和阿秀两个看的是百思不解，齐刷刷问：“你笑啥，是啥字呀？”张婕娇羞道：“是替代的替字”。张婕一说出来，惹得我也差点失口笑出声来。只见张婕红着脸、羞着眼，说道：“我问你两个，重婚女人嫁了几个丈夫。”红妹子和阿秀一起回答：“两个呀。”张婕醉着眼眸道：“所以上面是两个丈夫，但下边还有——秀儿，你老公好那个呀。”张婕斜着一双漂亮的、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两个大瞪着眼的女子，又把那个字在草地上写了一遍，聪慧的红妹子马上明白了，脸上一下红了起来，笑道：“卿干部真会编，变着法日弄我妹子。秀儿，回家好好教训他一顿，不要让他吃你的奶了。” “咋教训啊？”阿秀瓷瞪着眼，仍糊里糊涂的。 “叫他拆字解释给你听，不然不依他。”红妹子一脸的诡笑。 这时，三个女孩发现我俩站在她们身后偷听，一齐闭了嘴巴。阿秀又突然想起什么事似地抢先对远光说：“远光，刚才我忘了给你提醒。这村以前是个蝎子状，因村后的蝎子尾巴被前几年的山洪冲下来给斩断了，建在蝎子身上的村庄没了灵性，村上人稀里糊涂的死的死，病的病，谁都没办法挡住这股邪气，活着的都搬到外地去了——你们刚才有没有碰到吊死的长舌女鬼？” 红妹子白了阿秀一眼，说道：“我妈说了，大白天没啥鬼，只有晚上有。你别大白天在这瞎日鬼地吓唬你男人。” 我和张婕、远光相视一笑。张婕道：“妹子！晚上也没鬼。所谓的鬼都是活人编出来吓别人的，到最后也把自己吓个半死。” “我妈说了，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红妹子不服气地与张婕辩论起来。 我知道在这样的问题上，红妹子肯定辩论不过“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张婕，就冷脸对红妹子说：“啥都是你妈说，你妈成神了？没鬼就是没鬼，跟是否相信没关系，好端端的你个女娃，就被你妈……” “我妈是说了的……”红妹子不满地打断我的话，还想继续辩解下去。我手一挥，大声道：“句句都是你妈说，这里是你妈在？还是我在？现在你要听你哥我的话，世上根本就没鬼。就说上次，我从后面冷不防把你抱了一下，你吓的喊叫‘妈呀！鬼来了！’但是，我是鬼吗？你从小长这么大，见过一次鬼吗？没有，是不？所以，以后不要听你妈那些不靠谱的话了。听见没有？” 我像老师训斥学生似的说着红妹子。 红妹子冷着俊脸蛋蛋、撅着红潮嘴巴，眼眶里泪花闪闪的，不情愿地小声说：“听哈咧！” “行咧！行咧！你看你！不就是个论有无鬼的事嘛，没有就没有，何必拉这么大的声，看把红妹子说的都快哭了。是不是你老师瘾发作了，拿我妹当学生娃收拾！”张婕忙拉了我一把，以眼神示意我不要再吭气了。 “我们下山吧。咱们拾点野菜回家吧！我还要做饭哩。”红妹子情绪低落地摇摇我的胳膊央求着。看着红妹子因受了委屈显得既可怜又憨态可掬的俊模样，惹得大伙一时爱恋不已。阿秀、远光借着怜香惜玉的机会，把我也数落了几句，为的是给疼爱万分的俊女子出口气，让她心里多少平衡舒服些。红妹子赶紧张口制止道：“大家不要骂我哥了，是我说的不对，我哥说我说的对着呢，我是一定要听我哥的话哩。”大家笑道：“一句一个哥的，爱死你哥咧，都不许我们替你出出气吗？” 过了一会，张婕说：“我们边下山我边给咱们再赋一首诗如何？”只见她眯着漂亮的桃花眼思索了一下，随口道：“云轻雾淡燕飞空，岭险峰幽柳带风。信步寻芳行草路，凝眸赏景度花丛。林深露重莺声远，径暗溪明杏子红。兴尽归来天已暮，诗情惹我醉窗东。”我拍手赞叹道：“好诗，一定是七律春游了。”赶紧连跑再叫地碎步撵上去，跟在张大美女的身后，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和你一首。”我对张婕殷勤地笑了笑，随口来一首：“野花今绽山风暖，人醉芳间意恋频。坡柳迎风帘屏翠，麓河映日气象新。桃盈地畔铺云彩，杏染桥头隐画邻。万紫千红争锦绣，眸前一亮净心尘。”我刚吟完，除了张婕微笑着拍手点赞外，其他人却反应冷淡，惹得我和张婕面面相觑，诧异地看着大家，觉得他们对此毫无兴趣。 张婕的脑子来了一个急转弯，大声提议道：“我看出来了，今天的春游吟诗，除了张老师一个人喜欢外，你们其他人都觉得没啥意思，对吧？少数服从多数。那咱们不如来个新鲜玩法。” “咋玩？”大家齐声问。 “一人唱首歌如何？反正这里的春景宛如蓬莱仙境般的秀美，再不配上几首歌，那就太对不起大自然了吧。现在没啥外人，大家尽情唱就是。”张婕的提议立即得到红妹子的抚掌赞同，我也笑着欣然同意。 当年在大学里，我也算是个积极的文艺分子吧，曾男扮女装，反串过杜十娘角色，对黄梅戏的演唱倒是有点把握，也听过蒋大为、李双江老师的歌，对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一些爱情电影里的主题曲，印象深刻，记忆犹新。现在不论唱什么我都不怕。我也知道红妹子的兴奋答应，当然是有她最拿手的信天游了。 阿秀却面有难色，“我唱的不好，也只会一首，算数不？” “我不会唱。你两个文化人这是合谋起来日弄我哩，明知我唱不了，还要看我笑话。我坚决不唱，弃权。”卿远光大声反对着。 张婕看到远光气急败坏的急样子，忍不住一笑，“你就算了。看把你吓得脸色都不对了，真是个胆小鬼。罢了罢了，因我出的主意，我第一个唱吧。给大家唱首《映山红》怎么样？” 在大家噼噼啪啪的掌声里，张婕信步登上一个小土墩，以土墩为戏台，做了个漂亮的舞台亮相动作，微笑着对我们唱了起来：“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我的天啊！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张婕简直就是少有的奇才人物，不仅人美如仙，通晓诗词，唱起歌来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腕级别啊。 看着眼前这位才色双绝、胸高腿长的张婕，我一时呆了，心里不免酸溜溜的。人的什么优势都叫她占全了嘛！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红妹子要有她那个文化程度，岂不与她同起同坐了？可惜啊！ 正当我灵魂出窍般地望着张婕惊人的美貌和她优雅好看的一举一动，回味她动人清脆、圆润婉转的歌声时，红妹子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满地看着我，低声恼道：“是不是看的魂没了，涎水都流下了吧？该你唱了。” “好，好。我来。”被红妹子这么一说，我忙从失神中醒悟过来，脸瞬间也热辣辣的，立即对大家笑了笑，歉意道：“为大家唱首《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吧。” 张婕蓦地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我，啧啧道：“这可是男高音啊。你拿的下来吗？” 我不以为然地瞟她一眼，没有理睬，直接唱了起来：“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双手接过红军的钢枪，海南岛上保卫祖国……” 我一曲唱完，也把不信我唱的如此动听悠扬的大家惊得发愣了半天。张婕的眼里霎时几乎要蹦出火星来，立刻流露出分外的爱恋和激情四射的光芒，激动的浑身也微微颤抖起来。我看，要不是红妹子在场，恐怕早忍不住扑上来给我一个满满的吻了。 轮到红妹子时，她当然不甘示弱，同时也要在张婕面前努力展示自己的才艺，一定要把张婕居高临下的气势压下去，免得我这会小看了她。所以红妹子仔细寻思一下，卯足了劲，唱了首信天游：“樱桃好吃树难栽，朋友好交口难开。手搬辘辘井沿上站，你看这交朋友难不难……”红妹子的这首信天游也是好上加好，演唱也到极致水平，同样令人回味无穷，浮想联翩。 轮到阿秀唱时，可把她难成的扭捏了半天，在我们一个劲的鼓励下，拉着个跑了调的破嗓子唱了《社会主义好》那首歌，她眯着白多黑少的小眼睛，五音不全地唱道：“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幸福了，资本家被打倒，土老财主夹着尾巴……” 卿远光恼怒地打断阿秀的唱歌，大叫：“老婆，你这是胡毬唱嘛，破锣嗓跑调不说，还把歌词篡改了。你这是休了你刘家先人了。快闭嘴，噪音啊噪音！难听死了！” 张婕笑道：“别打击你老婆的积极性。她能唱就不错了。我给大家来个结尾，唱首《花溪水》吧。”扭头一把拉住我，说：“张才子，你给我以嘴和手伴奏如何？”随即不管不顾地一面示意我开始前奏，一面唱了起来：“青青的花溪水，绕村向东流。穿过了多少险石滩，洗掉多少愁……” 回村的路上，红妹子听着我和张婕你来我往地说着深奥枯涩的天语话，不是大谈什么宇宙飞船、机器人，就是讨论莎士比亚、鲁迅和路遥，感到自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索然无味的被冷落、被孤独的感觉，觉得自己一句话也接不上来，也听不懂我俩在谈什么，同时也更看不惯我对张婕的殷勤样，醋坛子一时又翻成底朝天，冷脸蹾在路旁野地，埋头一个劲挖野菜，不一会装满了一篮的苜蓿菜、野蒜薹。而后，红妹子不满地对我耍起了小性子，不高兴地对我挖苦起来，“你们文化人玩吧，我该回家做饭了。我是个农家女，只知道要靠自己的亲手劳动才会有饭吃。你么，我的大秀才哥，继续你的风度吧，我回家了。”说罢，她也不看我，一转身跑下了山坡，把我们几个晾在山坡上。阿秀顾不得远光了，喊着：“红妹姐！等哈我，我帮你做饭去。”她也扔下我们三个跑下山坡，追赶前面的红妹子去了。远光对我和张婕说：“文雁，看把红妹子惹恼了。都是你俩的破诗烂词惹的货！不看看那两个女子谁能听得懂你们这些不通人脑的天语？简直就是乱弹琴么。”他说完，也迈了一双粗短的肥腿，风火轮子似的跑下了山坡。 “咱俩在这里卖弄诗词，倒把大家得罪完了。真是得不偿失，我也没了游玩的兴致。干脆回吧，剩下咱俩，玩下去还有啥意思？”张婕耷拉着脑袋，拉了一下瓷愣着、不愿就此早早结束春游的我，无可奈何地也下了山。 我和张婕聊着文学里的事情，慢慢腾腾、疲疲沓沓、有一搭没一搭地朝村子走来，看到山底下鸡脖子泉边的青石板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又倒筋卧行地斜躺在石板上，枕着胳膊，看了会蓝天白云，谈了些各自学校的奇闻轶事，都觉得对方真是一个难得的性情中人，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婕是生态城师范学校的学生，在大城市里待了三年多，思想变的蛮开放。可能是我充满男人气概的清秀相貌、伟岸的身材和多才多艺的表演，使她心里在一阵莫名的激动下，情不自禁地把我紧紧搂住，又在我的脸上重重亲吻了一下，以示对我的爱恋和敬佩。张婕把我一下子又搂又吻，惹得我顿时心猿意马的一发不可收拾，也禁不住侧身抱住躺我身边的张婕。隔着裙衫，她一对圆鼓鼓的乳房顶在我胸口上，电流一般瞬间击中了全身，有种温软麻酥的感觉，使我的头都有些晕乎乎的了，迷乱中，只知道抱着大美人不想放开。半天过去了，头顶上燕子飞过的鸣叫声，才使我俩发觉各自有些失态了，赶紧松开搂抱对方身子的手。张婕的脸红扑扑的，一双如水似雾的毛眼眼里闪着迷离醉人之光，升腾起一团雾般的迷蒙，真是好撩人啊。她咕噜一下爬起来，伸手拉我起来，说：“你的形象很有气质，长得特别娇美又阳光，很像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孩嘛！我敢打包票，你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呢。”张婕说着，又爱恋地看了我几眼，情不自禁道：“一家子，我给你唱首《西游记》的《女儿美》，想听么？” “好啊，那是再好不过了，听你唱歌，宛如喝酒般令人陶醉，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不等我把话说完，张婕也不管我是否愿意，一手拉着我，一手做个舞台演员的手势动作，面带微笑地边看我边充满深情地唱了起来：“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在听完张婕这首满含深情的《女儿美》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的心一直荡漾着情感的涟漪，不知她唱给我这首歌的真实用意和目的是什么？因为我清楚，她是柳镇张助理的未婚妻，为什么却要给我唱这首意味深长、令人联想的歌？我没有领会她借此表达的最终目的，只觉她当时不过是欣赏了我的卓越才华和英俊外表，临时即兴演唱的。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我和她的人生轨迹最终走到一起后，才让我真切理解了她此番唱这首歌的真正用意，那就是向我委婉表达了她那份姗姗迟到、发自内心的爱情。 我和张婕边说边慢慢走着，猜测着午饭快好了，这才一前一后走进村子。 进到院里，听到红妹子和阿秀边谝闲传边做着饭，叮叮咚咚一阵响。远光扫着大院，见我们进来，停下来道，“我替红妹子把柴劈好了，一会再把丈人家的也劈好，明天我的蜜月就到了头，也该回单位上班了。”回头对进来的张婕说：“张老师，我顺带着和你一起走，行不？”他见张婕没有反对，又对我说：“老同学，你把阿龙看紧些。我看他这几天又皮痒痒开了，你要狠劲收拾这个刺儿头。柳拐树要不时的敲鞹,不然就长成歪脖子了。” 远光目送张婕风风火火进了厨房后，回头对我笑道：“你媳妇真是个活菩萨，刚才抽空把提前做好的面条送给后村的吕凤仙和吴晓梅家了。我听阿秀说，满村人都嫌吕凤仙黑麻如揣、朴气来咳。除了几个党员给她春天犁地，秋天收割外，村上没一个人愿进她家门，倒是你老婆不厌其烦地一年四季跑个不停，端吃端喝，端屎端尿，洗衣缝被。老村长过意不去，代表村上每年给些奖励性的钱物，你老婆倒好，还是全花在那个孤老婆子和村上其他几个五保户身上。再说，吴晓梅家是前年从陕北米州县搬来的新户，吴晓梅的妈是人贩子卖给那个陕北大汉的，一路从北方下来，都叫人卖了好多次。你大概也知道吧，那个家是个不松泛的大包袱，男的愣头愣脑，抽洋烟，耍赌博，偷鸡摸狗，东游西荡，还常打娃，嫌娃不好好念书，打婆娘嫌不下蛋；女的疯疯癫癫，到处疯说野论，满村胡跑。一家子啥球货色嘛。”远光喝了一口热滚滚的茶，又道：“你知道吴晓梅她妈常吃手指头的举动是啥？” “是啥？”我大惑不解，瞪着近视眼。 “我妻哥谝闲传给我说的。那是人贩子一路摧残的结果。在吃男人的命根子哩。” “你没毬事说了，净往这上面想。”我一脚把远光踢得像个刺猬球滚一边了。 夜幕降临时分，梁板筋和苗桂芝也有说有笑地也相跟着回来吃午饭了。 |
发表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