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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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关晓莉中午做的是米饭,炒了一盘鸡蛋,还有一大盘青辣椒爆土豆丝;又用鸡汤和豆腐、青菜、粉条烩了一盆儿汤菜;这样的饭食,在关中农家也算是比较体面的了。饭快要做好的时候,门外有摩托车的声音,一答腔,听见是在镇信用社当信贷员的她娘家叔伯兄弟关永辉到了。关永辉二十六七岁,身材精瘦,只是略略有了些肚子。他边进门边说:“晓莉姐,饭做好了?我看车在门外停着,是我姐夫回来了吧。”关晓莉说:“噢,是永辉来了。来了你坐,刚跟上一起吃;你姐夫出去不知窜到哪儿去了,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也快回来了。”说着把关永辉让进屋里看电视。随后她又加炒了两盘菜,切了一碟牛肉准备好。才解下围裙,洗了手,走进屋里对关永辉说到:“最近忙吧?” 关永辉说:“最近还是企业收贷,发放小额农贷呢。听说我姐夫在城里那个工程,最近也快结束了吧。”关晓莉说:“嗯,基本结束了。等收完了帐,把去年夹你手贷的那五万块钱,也该还了。”关永辉说到:“不急。万一折住了,清了息,续个借期也行。”正说着,陈建波就进了屋,也寒暄了一阵,关晓莉端上饭菜。陈建波说:“永辉,叫你姐开两瓶啤酒,咱俩喝吧,时间长没在一块喝了。”他们三人一边吃,一边聊。 关永辉说:“这几天,你们村的村长麻老五,到信用社里找我说,村里马上要有工程,想给他私人名下贷五万块钱,买个二手挖掘机包活;这倒是个好事情。我叫他去找支票做抵押;他说,有支票就取出钱还不用背利息。呵呵,这人倒也直爽。”关晓莉说:“噢?麻老五找你贷款了?”关永辉说:“嗯。看来,他是找不来支票的。你们村上欠贷太多;前几年种速生杨,就贷了几万。老的没还,去年修路装闭路又是两笔新的;若不是王镇长替你们村上给邓主任做工作、说好话,就不给你们村上放。” 陈建波说:“不是说扶农贷款政策放松了吗?”关永辉说:“那是指小额扶农贷款。麻老五这回要五万,这么大一笔,又不是企业贷款,没抵押,谁敢给他放?现在是谁放谁负责收,都担责任。咦?姐夫,既然你们村上有新项目,你在城里的工程结束了,下一步是不是考虑杀回来呢?”陈建波说:“我也才听说了,正在落实。等收完了工程尾款,先把夹你手的那笔还了再说。”关永辉说:“不急不急。你用吧。刚才给我姐也说了,万一不行就续个借据。” 吃完饭,关晓莉泡上茶,问她弟说:“永辉,你也不小了,对象的事,有没有着落呢?老叫你爸你妈操心,二十六七也该办了。你就是看上谁家姑娘,说出来,咱们也好给你说去。”关永辉说:“姐、姐夫,我正要问你们呢。你村子在信用社草堂分社,有个女娃管农贷的,叫刘巧云,二十四岁。听说她家谁原是咱县上的土地局局长。”陈建波听后,猛地想起了什么,说:“土地局?不对吧,刘巧云是不是刘金民的女子?他大伯是刘金兆,是原县组织部副部长。” 关晓莉也睁大了眼睛,一边答复着男人,一边对她弟关永辉说到:“刘巧云?对对!就是刘金民的女子。这女子长得还蛮漂亮的,我也见过,言简利洒。她大伯刘金兆,是县上原组织部副部长;刘金兆的亲家就是县土地局的孙局长。怎么!你和刘巧云谈恋爱了,是吧?”关永辉说:“嗯。我们都谈了两年。当初她只向我提了一个要求,叫我不到时候,暂时不要告诉家里的人。我也是前一阵子才对我妈说了个大概情况,我妈当时就要来向你打听呢。我妈也真是老脑筋,还打听什么!我今天来,也是想对你们说说,万一我妈来了,你只说啥都好!好叫我妈放心吧。” 陈建波若有所思,应了一声也不说话。关晓莉问:“永辉,你们是不是说好了,就要结婚?”关永辉说:“嗯。社里的邓主任,早就看出来了;邓主任和镇政府咱东文叔是战友,他们好象和县土地局孙局长也是战友;邓主任都向镇上咱东文叔叫明了,要做这媒人;只是我爸我妈才知道的。姐、姐夫,有个事我也不瞒你们,巧云已经怀孕有了两个多月,我们想国庆节就结婚。只求你们在我妈来你这儿时,说刘巧云家啥都好就行。”陈建波和关晓莉都答应着,说到:“只要你们看着好就行;别人的意见都是次要的。”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关永辉起身要走。临走时,对他们说:“你们村长麻老五,这两天可能还要找我办贷款。姐夫,你若动心要回来做工程,我顺便给他说说。” 送走关永辉,陈建波问妻子说:“晓莉,你怎么对刘金民家在县上的关系,那么了解呢?”关晓莉说:“唉,孙局长,就是咱们开扯面馆的头一年,在咱镇上当镇长的孙镇长;东文叔老是领他们去吃面;过了一年,就调到县上去了。后来到镇上来,还老是在咱们面馆里吃面,别的地方也不去。他儿子结婚,东文叔去行礼;回来第二天去咱们面馆里吃面,顺便说起老孙的儿媳妇,娘家是咱们草村的老家,姓刘;我就记下了这事。只是你这书呆子,平时不操心罢了。”关晓莉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声:“怎么转来转去,还是转回来转到一块儿了。”陈建波不解,问到:“转什么?啥又转回来了?” 关晓莉说:“没什么。建波,我给你说,你回工地去吧。不!咱们一起走!今天上午我去了二叔家,走到商店门前,快嘴刘民利说了句‘村长老婆驾到,打牌开始’;正好谁应着说,‘就在村长老婆家门前呢,人够了就开始’。刘民利又说了句,‘你知道谁是村长老婆?’——这不明摆着,说来叫我听的吗?我去了二叔家,二叔向我说,刘家也开始行动了;想叫刘金民的兄弟的儿子,就是刘金水那个在镇上开地砖厂的儿子刘朝云回来,也和麻老五竞选。这回我看,老五村长难保;麻烦大了。” 陈建波说:“晓莉,我看咱们还是算了;我不想当这恶水官,看他们谁爱当谁去,咱们不惹这是非。今天上午我去地里转,碰上了张寿辰,他说了村上好多事情,我想都不敢想。村子都成了这样子!咱别没吃上狗肉,还染了一身骚!”没想到,关晓莉听了他这话,忽然杏眼一睁,骂他说:“羞了你陈家的先人!亏你还是陈旅长的后人,听了个疯子放了两句瞎屁,就软成这样子!村上永远都是这样,事在人为!活人能叫尿憋死,当了看怎么当!我若是个男的,我早当了。还能轮到他们,轮到你!” 陈建波不说话了,他知道,妻子要是发了火,事情就要下决心办。关晓莉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说:“也不怪你,你就这天性。现在想当村长,不花钱我看也是不行,都成了这风气。上届一张选票大约一百元,这届我看一张得要二百也不止;听说东朵村一张票五百。那些中间派、看热闹的,你看看,巴盼不得涨到一千块一张;他们这回不逗惹都偷着笑呢,都等着选票涨价!草村总共不到一千张选票,要过半数,没有五万块钱预备着,谁敢想?草村能拿出五万的人,倒不少;只是舍不得拿出来。麻老五舍得,却拿不出;他当了几年,也没为他们家的人办上事情,这回想借也没人给了!不过,刚才听永辉说,麻老五想在信用社贷款,看来,老五还就是不死心的啊。二叔并不知道这些。”陈建波说:“也是,等于是咱和刘家在竞选,看来二叔早就看到了这步棋。如果麻老五能弄到这笔钱,就是三家争。” 关晓莉看了看他男人,没说话。忽然又说:“给两个娃打电话,叫他们这几个礼拜天去咱妈那儿。走,避一阵子!咱们进城去工地吧。发车,先去二叔家说一声,在商店门前绕一圈,专门叫他们看看,咱们走了。”他们刚一出门,就听见村北田地里的疯子老汉张寿辰,在大声地唱戏,还是《辕门斩子》里的戏词:“听说山上来了——穆桂英,噔噔啷噔;虎帐里,坐不住我杨总兵……” 陈建波和关晓莉去了城里工地上以后,草村就陈建波要和麻老五竞选村长的新闻,几天内就摇了响铃,成了人人皆知的事情。并且,草村的大部分人认为,陈建波有草村的两个老泰山、即他二叔陈安义和老支书张济贤的扶持,而麻老五却最多只是有个并不是一家子亲戚的刘家老三刘金民这个还不一定靠得住的后台;因此上,都认为草村未来一个多月之后的村长,就是陈建波无疑。但是,消息灵通人士和有眼力的人也不难听得见并看得出,刘金民忽然又放出话来叫他的一个侄子、即那个在镇上开地砖厂的小老板刘朝云回来参加竞选,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刘金民的这一意图,就草村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还是无法猜测得到的。 草村党支部的换届选举结果,在国庆节前就出来了。五个支委委员中得票最多的,是陈安义;第二名是刘金民;第三名是张友良;第四名是李淑苹(女);第五名是张济贤。 开完会,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陈安义忽然对镇党委干部说:“镇党委提倡班子年轻化,老党员先带头吧;我向党委建议,提请由原支书张友良同志继续任本届草村党支部书记;其他支委委员协助张友良同志工作。请支委会讨论并批准我的建议提请。” 陈安议话语一出,会场霎时一片寂静。过了片刻,刘金民说:“陈安义同志的高风亮节,值得我们所有老党员老同志学习!我全力支持同意。”说完,他带头鼓起了掌声。接着,全会场三十八名党员都鼓起掌来。最后,镇党委干部宣布了支委会决议。对于这样的结果,在草村的明眼人看来,不久之后秋忙罢的村委会换届选举,也已经有了结果,那就是新村长必然是陈建波无疑。 |








